“什么？”

“无国界医生……？！”

周晓宇与秦书礼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地道：“不行！”

唐笑还以为两人会鼓励她，却没想到他们居然齐齐反对，不由得愣住了。

“为什么不行？”

秦书礼皱了皱眉，看了眼周晓宇说：“老婆你先说。”

周晓宇一脸严肃：“这怎么行？笑笑，你得为你的家庭和你的孩子考虑啊，你知不知道，当一名无国界医生是很危险的？而且现在世界局势这么乱，很多地方都在打仗，全球范围内的传染病频发……这太冒险了，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怎么能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是啊，这事儿绝对不行。”

秦书礼也忍不住了，“笑笑，你干别的我们绝对没意见，你要是在承北当医生，我们更是双手双脚的支持，救死扶伤是多光荣的一件事啊，而且笑笑你又曾经是这方面的翘楚。但是，你要当无国界医生，先不说裴先生同不同意了，我跟你晓宇姐首先就接受不了。那太危险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世界上那么多硝烟四起的地方，不是哪儿都有现代文明的，那些人要杀人，是根本不会考虑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职业的。”

“秦大哥，晓宇姐，你们说的这些，我上大学时就都考虑过了。”

唐笑秀美的面容上依旧带着微笑，说起话来也是温温柔柔的，不急不恼。

“谢谢你们关心我，为我着想，可是，也请你们相信我，我不是一个贸贸然决定做一件事的人。关于无国界医生，我从小就一直非常向往，上大学时也一直在了解这方面的相关讯息，并且和曾经去做过无国界医生的师兄聊过很多次……对于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我都有准备，真的。”

“那你师兄人呢？你把他带到我们面前来，让我们跟他好好聊聊，除非他能够说服我们，不然的话，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你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周晓宇执拗地说。

“……”

唐笑默了默，垂下纤长的眼睫，轻声道：“师兄他……两年前去世了。”

“……什么？！”

这下，别说秦书礼和周晓宇了，连辛泉都震惊了。

小樱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突然间把嘴巴张成了“o”形。

一片寂静中，秦书礼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对唐笑说：“你看，我说了不行吧？笑笑，你不准去！”

唐笑眼睛微微有点湿润，从秦书礼和周晓宇还有辛泉的反应中，她感到被在意，被关心。

这种感觉，这些年她从家人身上几乎从来没有获得过。

“笑笑，你师兄……是在国外去世了是吧？是因为做无国界医生所以才……对吧？”

周晓宇深吸一口气问。

“嗯。”

唐笑点点头，眼神有些伤感，但是唇角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

“师兄去世前和我通过电话，他说，他快死了，不能在死前回到家乡，心里有点难过，也深感对不起父母，但是，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你这师兄的父母，该有多难过啊。”

周晓宇自己有了女儿，最见不得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听唐笑这么一说，立刻伤感起来，眼角都湿润了。

秦书礼也叹了一口气说：“大好的青年才俊，就这样英年早逝，的确是可惜。”

“是啊，其实我真的不明白啊，在国内好好的当医生不好吗？咱们国家也有那么多需要医治的病人，在哪里行医救人不是功德一件啊，为什么非得跑到国外那种战乱之地？多危险啊，一不小心就……哎，我知道你们学医的也不容易，比一般人毕业晚不说，还特别辛苦，各方面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家里辛辛苦苦栽培那么多年，自己也寒窗苦读终于有了一点成绩，可以报答家人，为社会做出贡献，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待在国内？”

周晓宇皱着眉，一脸的惋惜，“笑笑你别嫌我啰嗦，我是真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可能是我思想境界不够高吧，我就觉得当医生，只要是治病救人，就够了，没必要去当什么无国界医生。再说，是个人都有吃穿住行的要求吧？当那种公益性质的无国界医生，有工资拿么？就算有，肯定也不高吧，那医生自己的基本生活谁来保障？万一出个事怎么办？谁来解决？”

气氛一时变得严肃起来。

周晓宇一想到唐笑好好一个姑娘家将来要抛家弃子的跑到那种不毛之地去，还冒着随时可能被炸弹轰碎又或者感染到当地疫病的危险，她整个人就焦虑得不行，一点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唐笑搬过来以后，一开始她是把对方当一个好相处的邻居，后来慢慢的，和唐笑越聊越投机，又觉得她人是真的不错，还经常帮着带小樱，又了解到唐笑没什么家人，于是心里把唐笑当自己的一个妹妹看待，时间久了，在她心里，唐笑就真的是她的家人了。

她记得小时候她妈跟她说过，本来她是应该有个妹妹的，她妈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不小心掉了，那时候她才上幼儿园，要是那个妹妹没掉，就应该是比她小不了几岁，跟唐笑差不多的年纪。

所以，有时候，她会觉得唐笑的出现，就像是冥冥之中上天给她的一个补偿，让她能够体会到做一个姐姐是什么感觉。

“无国界医生是一个独立的国际医疗人道救援组织，工作的地方一半都是冲突或局势不稳的地方，组织之所以能在这些地方开展中立、独立、不偏不倚的人道援助，很大程度是因为资金独立。组织绝大部分资金来自于私人捐助。2017年，全球范围内，无国界医生96%的捐款来自于全球630万普罗大众，2%来自公共机构。无国界医生当然会有一定的经济补助，来满足救援人员在当地生活的基本所需。晓宇姐，这个你就不用操心啦。”

唐笑笑着安慰解释道，“如果将来我真的去了，那么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有那么多同行都可以出色地完成救援任务，为什么我不可以？晓宇姐，你就不要太担心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战乱之地行医救人？在国内当医生不行吗？你们医生的职业技能多么宝贵，你们保护好自己，留在国内不是可以治疗更多的病人吗？”

周晓宇一双眉毛皱得紧紧的。

“你就别老揪着这个不放了，我看你这思想境界就是不能跟笑笑比——”

秦书礼话说到一半，就被周晓宇气冲冲地打断了：“行行行，我思想境界低，我格局不够高，那我问你啊秦书礼，要是我也想去参加这个国际救援组织，你同不同意？你就说吧，你同不同意？”

“……”

秦书礼沉默了一下，说：“你要是真的特别想去，那我也拦不住，但是……有小樱在，你还是多替孩子考虑一下吧，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呵呵。”

周晓宇冷笑一声，说：“就你这张嘴叭叭的会说，我有小樱，那笑笑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孩子，笑笑的孩子就能没妈了？你咋不想想，笑笑要是去当了这个什么无国界医生，那她小孩怎么办？”

“……”

秦书礼一时哑口无言。

周晓宇训完秦书礼，又来训唐笑：“笑笑，你是当妈的人，你说等将来孩子生下来不需要你了，你就去当无国界医生，那我作为小樱的母亲，一个当妈的人，我告诉你，孩子任何时候都需要母亲，除非等到他成年了，完全不需要你操心了。你一定要去，也得等到孩子十八岁成年了再去！”

面对苦口婆心教育自己的周晓宇，唐笑仍然是温和而平静的。

灯光下，她乌黑的眼眸折射出星子一般耀眼的光芒。

“晓宇姐，我师兄曾经和我讲过他亲眼目睹的一些事，时间并不久远，就在几年前——差不多是小樱出生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国内是怎么样的一片繁荣景象，晓宇姐你一定还记得吧？”

“几年前？不是跟现在一样么……怎么了？”

周晓宇一阵纳闷。

唐笑娓娓道：“五年前的冬天，师兄他们接收了7名在空袭中受重伤的人。其中有一名50岁男子被炸弹碎片重击，他的头颅有一道很深的裂痕。手术室里的工作还没忙完，又有另外一个当地男子走进了师兄他们工作医院。”

“那名男子表情木然地在床上放下一张毯子和一个袋子。晓宇姐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

周晓宇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秦书礼和辛泉也一齐朝唐笑看去。

唐笑沉静地说道，“我师兄和他的同时一齐打开毯子，发现里面是一个小孩的尸体，她的右边头部已经不见了，看不清模样。我就问他，另外一个袋子是什么？师兄说，另一个袋子里装的，也是一样的。那个小孩稍微大一点，但是，已经有半张脸不见了。也许，他们是一对弟兄，也许，他们只是同一个村庄的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