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日看起来是南怀珂的好日子，归根结底却是二太太表现治家管事能力的机会，这个傻女儿居然一点也不考虑自己母亲的面子？！

“这是谁？”不容二太太应变，太子已经问出口。本来箫管琵琶的美妙乐声已起，却想不到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打断。

二太太赶忙上去扶着姨太太，一边强颜欢笑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这是我的妹妹，因为有病所以一直在府内静养。不想今日惊扰了各位，我这就带她回去。”

太子？太子！

姨太太忽然两眼放光推开姐姐，噗通一下匍匐在地上大喊：“太子殿下请为我做主，我的孩儿被人害死了，凶手却还逍遥法外，请您严惩杀人凶手。”

堂堂岐国公府的人还会遇到这种事？众人都起了兴致，目光在她和太子身上来回打转。

太子见姨太太脸色憔悴衣衫不整的样子，不禁坐直身子微微前倾向她问道：“你说的凶手是谁？”

姨太太脸色蜡黄严峻，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臂，往太子右手边的宴席主家之位指去，一双眼睛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一字一顿说：“就是她，南、怀、珂！”

众人被姨太太的指证所震撼，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南怀珂，萧砚已经入席，看到这一幕蹙紧双眉。

南怀珂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经攒成一团，指尖几乎要将手心抠破。她向二太太投去目光，二太太却是一脸丧气，她又看向南怀秀的方向，后者冲着她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一下。

哦，大姐，原来是你干的好事，你倒比我先动手了。

她再看向陈峰，陈峰对着她摇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急躁。

姨太太睁着血红的眼睛大喊大叫：“贱人，你不得好死，今天就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妹妹、妹妹，别说了，太子殿下还在这里。”

“我要说，让我说！”

“跟我回去！”

“不要。”疯子的力气大约都特别大，姨太太挣脱了姐姐的手，又往前膝行几步说：

“太子殿下，请您一定要秉公办理啊，这贱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鬼。您知不知道她踏进这家门槛之后在府里杀了多少人？她杀得人一双手数都数不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

姨太太疯言疯语地说着：“大姐你说说，小菊是不是就是她杀的，她把人杀了还把尸体扔回来特地吓唬你，正常人谁做得出这种事？她是疯子，是恶鬼！还有崇铭的那个丫鬟，还有刘大夫，你们都说刘大夫走了，我知道刘大夫一定是被她杀了。还有我的少游，我的少游做错了什么，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太子殿下替我们母子做主啊！”

太子蹙眉看向南怀珂问：“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南怀珂的嘴角抖了一下，太子这么问就是起疑了。

她定住心神，款款起身盈盈一伏说：“太子殿下，这是我二婶的妹妹姨太太。将近一年前冬夜里，她的儿子周少游不慎跌入园中的荷花池溺水身亡，尸体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

席上诸客都露出很是同情的表情，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们最津津乐道布施同情的“人间惨剧”。

南怀珂接着说：姨太太大受打击，至此以后精神就有些失常。听说最近已经严重到要用锁链锁着的地步，今日却不知道怎么偷跑出来的。这些都有据可查，太子随意问府上的任何人都能印证我说的话。”

太子闻言又看向姨太太，这人看起来是有些疯癫，寻常女子怎么可能穿着寝衣就跑出来，再如何心急也该好好梳洗一番。连这点体面都不顾，可见是不太正常。

姨太太见太子怀疑自己，急切地叫嚷道：“就算我疯了也是被南怀珂逼疯的，不不不，不对，我没被逼疯，我没疯，谁说我疯了他才是疯子。是你，你这个贱人，南怀珂，你把儿子还给我！”

姨太太叫嚣着就起身，一瘸一拐朝着杀子仇人的方向扑过去。

瞬间，一道劲风就挡住了她的去路，隋晓已经拦在了南怀珂的桌前。只轻轻一推，弱不禁风的姨太太就重新摔在了地上，这一摔牵动了脚腕上的扭伤，痛得她大声呻吟。

二太太本来处在弱势，乍然得理哪能饶人，立刻斥责隋晓“太子驾前伤人不该”。

南怀珂冷声说：“姨太太进门时脚上就受了伤，一瘸一拐大家都是看到的，根本和隋晓没有关系。”

“那也不该动手啊，她是个奴婢，这才是主子。”

一个姨太太，算国公府哪门子的正经主子。南怀珂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说：“奴婢就是用来伺候主子的，难道看着姨太太袭击我隋晓也不能出手？”

“你……”二太太咬咬牙，面子是丢尽了，太后那里也讨不着好，老爷保不齐又要怪她没看好疯子。她把心一横干脆装可怜道：“你一贯是伶牙俐齿的，我从来辩不过你。小菊他们的死我已不再追究，只求你看在我这个妹妹丧子之痛的悲苦上，就不要再一次和她作对了。”

“从来辩不过”——你在这个家一向蛮横霸道目无尊长；

“小菊他们的死不再追究”——你确实杀过人，你杀得可不止一个人；

“再一次和她作对”——你是一向欺辱姨太太的，周少游的死和你脱不了关系。

南怀珂听得懂这个意思，诸客听得懂这个意思，太子更是听得懂。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原来这个南二小姐在家中是这样一个横行霸道的人，太后可真是疼错了人。

太子的脸色很不好看，世人就是这样，谁看起来更弱更苦，谁就让人直观觉得他才是受害者。

可是小菊奉二太太的命冤枉南怀珂、周少游一再调戏她、姨太太逼死庶女、南崇铭指示丫鬟做伪证，这些却没有人知道。

统统是因为，二房如今有了姨太太这个招摇过市的苦主。

南怀珂对小牟小声嘱咐了几句，后者悄悄从人群中退开。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姨太太尖叫起来：“你这个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你给我的儿子偿命！少游，我可怜苦命的孩子啊。”

众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没想到今天来吃酒还能碰上这样精彩的一幕。

南怀秀心里得意的不行，南怀珂，我看你这次怎么办，你的名声是彻底发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