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的目光仍旧停留在皇帝身上，却问身后的陈峰：“那叫我来做什么？”

“你说呢？”

“这是假传圣旨。”

“是又如何？”

萧砚转身看他，二人沉默相对。

他明白这个一个绝好的机会，皇帝死得不早不晚刚刚好，宫里有他自己的人，而萧凌正好不在京城。

“你是最后陪着他的人，他可曾留下传位的遗诏？”

“传位的遗诏一定有，但不在我手中。但他告诉我另有一份重要密诏已经送出宫去。”

“是什么？”

“新帝不得残杀手足，否则任何人都可凭那份遗诏逼其退位、废黜新立。”

“在谁手上？”

“三公。”

对新帝而言那是致命的东西，牵制着未来的皇帝不得迫害皇室成员。而传位的遗诏才是关键，皇帝将帝位留给了谁？

他在病倒前将去并州的机会交给了萧凌，显然是为了巩固他的声望——糟糕！

萧砚迅速理清头绪，看陈峰一眼道：“见机行事。”旋即立刻走出大殿。

外头侯着的太监、侍卫和御医们站了两排，萧砚站在门槛内扫视了一圈，又看了一眼灰蓝色的天空，一鼓作气道：“就在方才，皇上薨了。”

此话一出如一记闷雷炸在人群里，滚滚的议论声几乎不受控制。

方敦颤抖着问：“睿、睿亲王，您说什么？”

萧砚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方公公，父皇他……龙驭宾天。”

方敦整个人向后倒去，两个小太监急忙上前扶住：“师傅、师傅。”

“皇上……皇上！”方敦一挥胳膊甩开他们，心急如焚向殿内冲去，脚下一个不稳被门槛狠狠扳倒，跌跌撞撞爬起来又踉跄着往里扑去。陈峰走了出来站到萧砚身旁，很快听到里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皇上，皇上啊！！！”

“皇上！！！”门口的众人这才确认了消息的准确性，一齐跪倒在地，像死了爹一样为这个老头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萧砚冷看一眼，对陪他入宫的管冲小声嘱咐：“速将消息告诉柏炎，叫他准备封宫，你知道轻重，不得有误。”

“王爷放心，卑职这就去。”

皇帝崩殂的时候萧凌正在回京城的路上，等到他得到消息急如风火敢回京城，再带着一队人马飞马到达京城的时候看，宫门却全都已经下钥关上。

大白天的为什么关宫门？

戍卫说不清楚，只道是禁军总领柏炎的命令。

“本王是亲王，本王的命令不比柏炎管用？”

戍卫忠于职守，解释道：“王爷尊贵，可是各寺各部包括十六卫都各司其职，柏大人的话总有他的缘故，既是皇城之内传令，卑职不能不遵。还请王爷回去，带着这么些个人堵在宫门口实在……请王爷恕罪。”

萧凌带这几十来号人是为防不测。毕竟他从京外回来，各方面的消息都落人一步，皇帝死时只有萧砚和陈峰在身边，他不能不为可能的危险和麻烦做足打算。

可是萧砚更加可恶，提前勾结了柏炎控制了整个皇宫，这样在宫外的他便只能束手无策。

“他到底要干什么？难道还想阻止本王追悼自己的父皇？！父皇薨逝不到两日，他就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萧凌被关在城门外不得入内，徘徊半晌恶狠狠道。

进不得宫是最要命的地方，皇城守卫已被萧砚控制，他成了被排除在局外的人，德高望重如秦王也不得擅自入内，一切都落入了萧砚的掌控。

很久，城门被打开一条缝，柏炎亲自出来，见萧凌左立难安的样子冷冷道：“雍亲王。”

萧凌一挑眉，仍就保持着那般仪表和傲慢道：“逆臣，你敢和亲王勾结？！”

“王爷误会，皇上薨逝，末将等位防宫内外发生突变所以才略安排了一些。”

“那为什么睿亲王和瑚亲王都在里头？”那两个一党，萧凌看得明明白白。

柏炎不卑不亢：“封城的原则是不可进也不可出，两位王爷本来就在城内，自然也就留在了城内。”

“封城是大事，父皇殁了，那这命令又是谁下的？”

柏炎顿了一下，这不好回答。说是萧砚下令的，那就是承认他只手遮天的罪名，万一来日新帝不是萧砚，那他柏家可能也要倒霉。但若说不是萧砚和陈峰下的令，那柏炎未免就有些僭越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避重就轻：“此令得太后首肯，臣只是照做。”

搬出太后，萧凌就不好说什么，他又问：“那你现在出来干什么？”

“太后有令，要末将请王爷入宫去文华殿，但……”柏炎看了他身后带的那一班王府护卫一眼说：“太后只许王爷一人入宫。”

萧凌眼神一转问：“宫中还有谁在？”

柏炎知道他问什么：“毓亲王不被准许入京，其余两位王爷那已派人通知，想必很快就到，九皇子本来就养在宫中，这会儿已经去了文化殿。”

看来是要宣读遗诏。

这比什么都重要，萧凌舍了侍卫卸下兵器，自己只身跟着柏炎入宫。到了文华殿，果然萧砚和陈峰还有九皇子都在，不大会儿秦王等人也到了。内侍去请太后，众人又等了一会儿，太后才姗姗来迟。

不过两日光景，皇帝一死，太后显得愈加苍老。她是太后也是人母，儿子走在自己跟前，天底下任何一位母亲都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可是她是人母也是太后，国无储君，她必须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压制皇子们并稳定大局。

“太后节哀。”九皇子记得母妃教的礼节，学着大人样说了一句。

太后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含住眼中的泪水，动作迟缓地穿过众人坐在了文华殿的中央。

“皇帝的丧事自有官员安排去办，今日找你们来只为一桩事情。方敦告诉哀家，皇帝去前留下过一份传位的遗诏。如今诏书就在他手中，哀家召集你们一起来听一听，也好尽快让朝中上下回到正轨。”

“是。”众皇子道。

太后眼圈哭得红肿难受，她用力眯了眯眼赶走这种不适，叹了口气说：“遗诏哀家也并没有看过，哀家和你们一样，都是来这听一听皇帝最后的想法的。不过有一件事有言在先，不管是谁继位，谁要是敢不服皇帝的遗诏内容那就是国之罪人、是咱们萧家的公敌，哀家绝对留不得他。都听清楚没有？”

“是，谨遵太后寻导。”

“方公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