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大秦机制

“弟子恭听。”白起躬身将小拳头抱胸而拜。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裒聚穷贱之财，以媚尊贵者之心；下则箠楚流血，取之尽锱铢；上则多藏而不尽用，或用之如泥沙。损不足以奉有余，与天道异矣。抑其高者，损有余也；举其下者，补不足也。天之道如是，故其用不穷也。”

这难道就是商鞅变法的初心？可究竟是对是错，白起不得而知。

师尊所讲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撞人小白起的心里，他深深鞠躬而后开口：“谢师尊教诲，弟子定谨记，做有贤之人，与天道相附，做替天行道之人！”

做替天行道之人，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一声从遥远记忆深处唤醒的呐喊撞醒了白起。

孩童毫不留情地拔出镰刀，欣喜地再次举起，两眼已经盯住白起的脖颈。

白起猛地起身，手起剑落……

孩童的头颅滚落下来，幼小的身体仍直直地站着，脖颈处碗口的伤口突然喷出一片血雾。

紧接着又是三名孩童被拦腰斩断，瞬间一起倒下。

剩下的孩子终于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睁着惊恐的眼睛，慢慢丢掉了手中的武器，连忙转身逃开。

白起缓缓收起了短剑。

现场唯有梁上造靠坐在墙角，目睹了整个过程。

“你，你真是十恶不赦，竟然连孩子都不……”

“噌！”

梁上造话未说完，便直挺挺地仍是指着白起的姿势，只是两眼呆滞地目视前方，一道血痕从脖子处显现，紧接着咕噜一下掉在了地上，血如泉涌。

“若不是你的贪心，他们又怎么会死？！”白起低沉的声音响起，然后再次将短剑插入剑鞘。

终于，结束了。这是白起第一次真正的屠杀，这已经和之前所有的两军相杀完全不同的意义，带给包括白起在内的所有人心里震撼都是无与伦比的。

社会制度下的人心，竟是如此可怕。法之残酷竟恐怖如斯！

但越发亲身感受过法制的可怕之处，才更加坚定了白起准备在秦国生根发芽，只有这样的秦国，才是他想要的土壤。白起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成为参天大树，成为师尊想要他成为的人。

白起似乎触摸到了天书第五层的真髓，但也并不十分确定。

看看魏冉仍呆呆望着自己，白起朝他人畜无害地笑了笑，依然是一名持重沉稳的少年。

这里已经不能久留，众人拖着虚脱的身体艰难收拾行装，再次踏上前往咸阳的归途。

走出不足十里，眼前就有县尉带着所属一千治安军前来增援。

县尉是收到了梁上造传回来的消息，临时组织民兵，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不过似乎还不算太晚，起码截住了这股流军。不知道当他知道了他们身后村庄的血案，会不会更加兴奋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很快，他也将去和那些百姓陪葬。

“前方来人可有军传？”

两军阵前县尉率先喊话。

虽然很明显的白起所部一眼就能看出穿的是魏制军服，而且和哨探来报的十分附和，但出于严谨必要的问明身份还是要的。

而魏冉白起等人，又怎么会重蹈覆辙，立刻齐刷刷亮出武器准备迎敌，经过一个时辰的修整，体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警告，敌国来犯，速去禀告都尉，其他人跟我上，杀了他们找太守领赏！”看到他们做好防御准备，县尉也知多此一问，于是一声呐喊，挥军就冲了上来。

治安军们听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个个奋不顾身冲上前去。

这个时候，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只有比比谁的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所有人听令，杀马阵准备迎敌！”白起带着魏冉蒙骜一声令下，接着便退入阵中。

所谓杀马阵，是军队最基本的迎敌阵型，也是最实用的阵型。

只见五百名弩箭兵率先射出一波弩箭，锋利的弩箭如蝗般飞快射入敌阵，一片惨叫倒下将近二百人，紧接着五百名步兵左手执盾，右手执戟，长戟穿过盾牌上方交界处，迅速将射完弩箭的弩箭兵挡住，治安军接踵而来，狠狠地撞了上去。

治安军全部都是从田间地头临时招来的老弱病残，哪里是白起所部的对手，一个照面就死伤无数，纷纷倒在白起军的铁戟下。

鲜血横飞间，治安军的阵型越发薄弱，而白起军仍然牢牢保护着后排，阵脚丝毫未乱。

眼看着踢到了铁板，县尉一声招呼，治安军丢下无数尸体后，仓惶后撤，一场遭遇战草草结束。

看着他们逐渐远离的背影，白起知道还有更加艰难的挑战在等着自己。

可是秦国境内，人口众多，如果继续这样消耗下去，别说咸阳了，就是高陵能不能过，都是问题。

在这里，人人皆兵，没有百姓，带着魏军穿行在官道，那就是活脱脱移动的宝藏，谁若斩杀，必将升官发财。

“太后知不知道你来秦国的事？”白起问魏冉。

魏冉一脸愁容：“上次书信，我语焉不详，并没有明确表达我会来投奔她。”

“也就是说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一路打到咸阳吗？”蒙骜焦急地问道。

魏冉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无奈地点了点头。

事实就是这样，就算亮明身份说是受宣太后召见，可是没有实力，疯狂的秦军不会给你任何解释的机会，就算知道也会想办法掩盖事实，先杀而后快。

五十多年的法制已经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谁也不愿轻易失去成为贵族的机会。

最后只有白起下了一道军令：斩掉所有阵亡治安军的人头换上他们衣服继续行军，谁若最后坚持到咸阳，按照秦国法律，论人头多少行赏。

这些原本魏国士兵们都是奴隶制度下的牺牲品，又何曾想过自己能够凭借军功成为贵族，白起军令一下，人人脸上都绽放出了希望的笑脸。

跟随白起这段日子，早已经坚定了他们的信心，只要白起手一挥，理想中的日子唾手可得。

紧接着一队腰间悬挂一两个人头的巡逻军队，行走在去往高陵的路上，他们将很快遭遇更加艰难的挑战，前方就是重兵把守的秦国东大门函谷关，能否过关既是最严峻的挑战，过了函谷关，前方将一马平川，再无天险可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