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伊阙之战肆

新城。

白起受旨后，与蒙骜相视一脸苦笑。

临危受命也不过如此，白起早就料到，这是个叫谁谁不来的苦差，如今自己的处境犹如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一只孤雁，要么一飞冲天，要么被历史的大浪拍地连毛都不剩。

“接下来怎么办，大哥我听你的。”蒙骜一如既往地对白起无比信任，他从来不相信白起会轻易被眼前的险阻所困扰。

白起出了口气道：“你去叫上李嵘，咱们弟兄先聚齐了再说下一步。”

“是！”

九万秦军齐聚，从新城出发直逼伊阙。

残阳的余辉泼洒在伊水之上，波光嶙峋下映照出黑压压的人影。

白起任蒙骜率领三万骑兵为先锋，李嵘三万步卒殿后，自领近四万锐士坐拥中军，呈前后阵营行军。

两军阵前三通鼓毕，一番叫战从各军中冲杀出一名骁将，蒙骜当仁不让骑着黑风冲出，只用了一个回合就将一名韩将斩与马下。

人头落下的瞬间，秦军顿时声势震天，吓得韩军急忙后撤，蒙骜挥军前冲，却被无数箭矢蜂拥袭来，秦军无力支撑纷纷落马，白起见状赶紧鸣金收兵，与伊阙千米之外扎下营帐。

初次交锋就损失千名骑兵，再次验证了正面进攻明显是死路一条的猜测。

战况刚一开始，就陷入了无法寸进的僵局。

时间很快过去了三日，蒙骜和李嵘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于是前往中军寻找白起商议解决办法。

“大哥，咱们该怎么办，这韩弩果然厉害，根本冲不过去啊。”蒙骜两手一摊表示很无奈。

白起给每人倒上一碗水，让他们稍安勿躁坐下来谈。

等两人坐稳，白起这才开口道：“先别急，虽然进攻无门。但现在我们还有两个选择。”

“大哥快说，我们听你的。”李嵘迫不及待地问道。

“第一。”白起伸出一根手指道：“根据我的观察，魏韩联军的防守并非铁桶一般，从军营布局上看，他们一定各怀鬼胎，想要让对方先与我军交战损耗战力，都等着坐收渔利而不想贸然进攻。”

“谁说不是呢，可他们任何一方的人数都与我军相当，如何才能有效地各个击破是个问题。”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蒙骜，一语点透了其中的问题。

白起看着蒙骜投一个赞许的目光笑笑道：“这正是我要说的其二。”

他又伸出两个手指道：“其二，我们需要尽设疑兵，做出全力正面进攻的样子来，让韩军不敢轻举妄动，再调动主力迂回从侧翼进攻魏军，趁其不备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

蒙骜皱着眉头苦思道：“大哥，这可谓是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一旦韩军识破此计，全军冲下进攻正面，那可就难办了，再加上侧翼山路陡峭，难以形成有效进攻，一旦两军交战我们左右不可兼顾，消息败露必败无疑啊。”

李嵘听了也连连点头道：“是啊，再说魏军有晋鄙在，怎么会想不到这条小道，一定会尽设伏兵防止我军偷袭。”

虽然两人顾虑很有道理，但白起却坚定道：“奇袭魏军这是我们唯一的胜算。但在进攻之前，我们还要做一些万全的准备。”

“大哥你说。”二人齐声道。

白起看着二人一字一顿道：“除尽设疑兵之外，我们还要散布一条消息。”

“什么消息？”

“通敌……”

不日，两队满载礼物的车队分别出现在大梁和新郑的街头，他们就是白起授意前往公孙喜和芒卯府邸的秦谍，打着慕名拜访的游士名头，将礼物全数丢给了一头雾水的管家面前。

随即有谣言传出，这件事与伊阙之战息息相关，那些礼物正是秦军送出，特意买通两位前线主将所表示的诚意。

任谁收到这样的礼物都犹如碰到了烫手山芋，急忙命令家丁将送礼之人及礼物全数赶出，谣言不攻自破，但韩魏两军彼此的猜疑无形中又加剧了一分。

紧接着，军中似有流言说白起已经与魏（韩）主将通过书信商议好了，择日开战佯攻之后，两方互为掩护，反扑另一方要杀个措手不及。

看似这两个谣言愚蠢至极，双方对质轻易就不攻自破，可是给双方心中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信任危机。

双方经过一次不算愉快的会晤后，不欢而散，再加上都不想率先开战的前科，互不相信的局面愈演愈烈。

数日已过，白起猜测火候已经差不多，于是在黄昏时一声令下，秦军阵中鼓声震天旌旗招展，大有全力进攻之势。

秦军鼓噪前进五百米，吓得韩军主将暴烝急忙命令严阵以待，做好了全力应战的准备。

可是却看到秦军前进了五百米后不再前进，心中绷着一根弦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在暴烝看不到的右翼小路上，一列列秦之锐士排成一字长蛇悄然进发，白起身先士卒，带领蒙骜诸将蒙头赶路，暴烝所看到的秦军不过只是李嵘指挥的万余人马所设疑兵，全军旌旗尽数都给了李嵘，而主力却都在这里。

虽是春末，可是这里气候由于群山环抱却显得湿润闷热。

连续几日都守在这里的晋鄙其实很不好过，前方的韩军倒还热闹，但身处这深山中，除了吃不好睡不好，还有无数蚊虫叮咬，手下将士心中都怨声载道，认为晋鄙这是多此一举，若不是晋鄙多次以铁血手腕斩杀几名逃兵，这些人早已经全部回道魏军中军大营享清福去了，谁愿意在这里待着喂蚊子。

晋鄙很会挑选埋伏的地点，这里正是小道的最狭窄处，谓之一线天，行走其中抬头可见两边石崖陡峭几乎为竖壁，此路段长约千米的上坡路段，实为埋伏的最佳地点，若是白起带领中军进入这条小路，两头伏兵就会尽出，悬崖之上又有弓箭伺候，到时白起恐怕插翅难飞。

在这种情形下，就算白起所部人数超过晋鄙数十倍，在天时地理人和的巨大落差之下，也会变成葬送全军的灾难。

白起还在一步步朝着晋鄙所埋伏的地点靠近，就算做好了完全准备防止伏兵出现，可看到前方那幽深的一线天后，还是令停了部队。

晋鄙就藏在悬崖之上，看到秦军停止前进心急如焚。

“这可不妙啊”

白起放下手望着一线天叹道。

蒙骜跟上前来也担忧地看了一眼，索性牙一咬心一横道：“不如让我先去探查一番，确认无碍后大哥再过不迟。”

“你且忘了当初我是如何打败你的？”白起面无表情地看向蒙骜。

“这……”蒙骜一下就迟疑了，想当初在中良堡之战中，白起正是利用伏击的手段，仅凭百余人一点点蚕食了蒙骜的上千人马。

这是蒙骜挥之不去的梦魇，怎么可能忘掉。

“还是我去吧，毕竟我较蒙骜将军更擅长山地作战。”

李嵘犹豫再三开口道。

两人同时看向李嵘，看到的是李嵘坚韧不拔的坚毅眼神。

同样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白起心有不舍道：“不行，还是派白什雷河率领小队前去查探吧。”

雷河浑身被金质铠甲包裹，一般兵器无法进身，负责陷阵最为稳妥，唯一可惜的是雷河仅仅是低阶爵位，无法率领大军。

“大哥不必优柔寡断，明知一小队军士根本无济于事，还是我去吧。”

说着李嵘就站了出来朝身后所部一挥手道：“你们跟我来！”

白起伸手想要阻拦，李嵘却已经走向前端，只好把话咽了下去，对雷河道：“你去虽李嵘将军身边，务必保障他的安全。”

雷河连忙回应：“唯！”说完就跟随李嵘的步伐前进。

他们都很清楚，若没有大将前去查探究竟，派多少哨探都是枉然，李嵘却是唯一可以胜任的人选，白起也别无选择。

李嵘率领万名将士先行一步，一队队从白起身旁擦肩而过，朝着一线天一步步靠近。

晋鄙看着秦军终于再次进军，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若是不起眼的小股哨探，他是不会放出撒手锏的，毕竟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面对万人大军，在晋鄙眼里才算的上一条大鱼，这要是再不出手，恐怕没围成别人倒被人家把自己给包抄了，那可就玩火自焚了。

当李嵘带领万余大军即将要穿过一线天时，只听一阵巨响，猛然抬头却看到了无数巨石俯冲而下，顿时李嵘汗毛根根竖起大喊道：“后撤！有伏兵！”

但是此时后撤已经为时已晚，漫天的箭雨倾泻而下，一线天内顿时血流成河。

“杀！”晋鄙一声大喊，紧随巨石之后是成队的魏武卒，他们个个英勇强悍，对着溃不成军的李嵘部发起冲击。

“杀！”白起第一时间也发现了李嵘被伏，赶紧挥军冲去营救。

魏武卒们从两头杀出，将李嵘部堵在了一线天中。

即使白起能做出快速反应，也不及李嵘部的死伤速度。

一万秦军刚一开战，就死伤大半，接下来就是凭借悍不畏死的精神，进行拼死抵抗的时候。

“拿弓来！”晋鄙一声大吼，身后亲卫急忙奉上一把精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