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李嵘的嘱托

公孙喜眼看大局已定无力回天，长啸一声，不甘心地举剑挥砍，可是一切都是徒劳，落得满身伤痕，几乎成了血人。

“传我的命令，活捉公孙喜！”白起一声令下，秦军纷纷附和。

“活捉公孙喜！”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传遍了整个战场。

放眼望去在战火的照耀下处处都是韩军的尸体，唯独公孙喜立于战场上被秦军重重包围，现在的他想要逃脱都已经来不及，只有死战让众人无法近身。

之所以留下公孙喜，白起是有自己的打算。

只要活捉了主帅，整个韩国都得向大秦低头，白起可以坐地起价向韩王索要更多的赔偿。

让公孙喜活着才能带来更大的价值，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公孙喜左右无法冲出，似乎终于明白了白起的意图，他索性停止了挥砍，仰头悲呛一声大喊，最后凄然一笑。

这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无奈，落得如此局面，就算回到了韩王面前又能怎样，自己有何颜面苟且在天地之间。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都逃不过这二十四万孤魂的索问。

罢了罢了，时运不济英雄气短，即使长命百岁也不过自责一世，难逃世人谴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心念于此，公孙喜忽然抬起长剑在脖子上狠狠一抹，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鲜血如绽放的红花，在黑夜里独自盛开，唯有公孙喜自己欣赏到了这最后一刻的美丽。

此战，秦军大获全胜！

所向无敌的魏武卒团灭，强弓利箭的韩军亦灭。

二十四万联军全数化为齑粉彻底消失，从此韩魏两国精锐尽失，将再无力与大秦争夺天下。

白起最后清点人马，共损兵力两万八千余人，整整十倍与敌！

如此功绩传入咸阳必将朝野震动举世惊叹，这是怎样的统帅竟能有如此神威建立不世之功。

这一场战斗，必将载入史册，让白起之名青史流传。

公孙喜死后，东进中原的大门彻底对大秦敞开，草草收拾了战场之后，白起令司马靳率万余秦兵留守伊阙，带领其他人凯旋归朝。

咸阳城内迎宾号角悠然响起，秦王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那些原本还嘲笑白起不知天高地厚的众人，如今却换了一副嘴脸，纷纷对白起赞赏有加，恨不得跑上前去为白起拂去靴子上的灰尘。

白起一身亮甲，猩红的披风随风招展，当看到秦王的那一刻翻身下马躬身拜道：“公孙起参见吾王！”

此刻的嬴稷可谓满面春风，连忙搀扶起来朗声说道：“起爱卿快快请起，这一战让你受苦啦。”

白起铿锵有力地回道：“为我王平天下，乃我辈之幸，末将万死不辞！”

“来，寡人先敬你一杯，为将军接风洗尘！”秦王说着一挥手，便有宦官端着一铜盘杯盏送上。

秦王亲自倒上两杯与白起二人相视一笑碰杯畅饮。

一杯酒下肚，文武百官这才在秦王和白起的带领下，朝咸阳宫内走去。

包围在一片夸赞祝贺之声的白起来到华阳宫，秦王也到了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封公孙起为左庶长之官爵，世袭罔替，赞襄国君……”

在秦制爵位中，庶长既是爵位也是官职，分别是左庶长，右庶长，大庶长和驷乘庶长。

四个庶长官职没有高低之分，只要是赞襄国君就相当于参政丞相了，而除了左庶长可由外族担任外，其他三个庶长都必是王族才可担任。

这个爵位可谓非比寻常，既是庶长就已经和王室平起平坐了。

在一片啧啧声中白起领下印绶，受封才算正式结束。

只要白起正式升任左庶长，其他如蒙骜白什等众人都可由白起决定如何封赏即可，只需要为秦王写一份花名册，秦王大字一挥，就会有宦官一一核对后执行封赏。

白起犒赏三军整整持续了月余才陆续完成。

直到最后，白起与蒙骜父子加上白什等人一道，带着为李嵘的军功亲自前去太原寻找他的家眷，将一应犒赏送达府上。

当真正找到所谓的李府时，白起才打心底佩服这位陪着自己一路走来的兄弟。

朗朗乾坤下，李嵘的府邸却显得破败不堪。

入眼全是简陋的瓦屋和冷清的院落，这是在来之前众人想都不曾想到的一幕。

李嵘自从跟着白起来到秦国之后，被封为公大夫领牙门将军之职一年多都未能得到多少消息，直到白起因功再次引起秦王注意，才特意将他调去迎接。

在与白起相处的日日夜夜，李嵘对家眷只字未提，只是会定时往家里差人送来俸禄。

公大夫一个月三百五十石的俸禄不可谓不丰厚，养上四五口人都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眼前的景象怎会让人相信，这是一名公大夫的家，说出来恐怕都没人会相信。

但是经过反复确认后，这里确实就是李嵘在来到秦国后组成的家。

每个月的俸禄呢？分给他的土地呢？这大门敞开空无一人，为什么连个仆人都没有？

带着疑惑，白起伸手叩响了李府的大门。

“你们是？”

一名面色娇好的孕妇从堂屋里走出来，看上去年龄不到二十，穿着一身简单的粗布衣衫，虽然并没有华丽的服饰衬托，但白起看见的第一眼就感觉十分亲切。

“请问，这里是公大夫李嵘的府上吗？”白起小心地问道，这位孕妇明显面有菜色，不知不觉中给人一种可怜的感觉。

听到李嵘的名字，孕妇一愣连忙点头道：“正是。”

得到确认后白起连忙拱拜道：“在下白起，是李嵘的兄弟，受他所托，特意前来拜访嫂嫂。”

“哦，原来是白起兄弟，快请进……”听到白起的名讳，李氏脸上顿时绽放了笑脸，连忙将众人引入院中。

“嫂嫂请！”

白起说着便转身招呼众人，把琳琅满目的礼物抬进了院落。

由于李嵘临死前特意嘱托，白起才安排了很多绫罗绸缎和青铜用具，还特意从自己的府上带来了很多咸阳的特产百花酥等吃食，这些是白起的心意，也是咸阳君臣上下的心意。

一应物品拜访在略显狭小的院子中时，李氏却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白起兄弟，你们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这么多礼物怕是……”李氏欲言又止，好似有难言的苦衷。

白起却仍热情地说着：“嫂嫂尽管收着，这只是一点心意。”

蒙骜却不忍直视地背过了身去。

想想已经死去的李嵘，家中竟是这样一贫如洗，任是谁看了都会如鲠在喉。

听到白起的话，李氏这才看到众人一脸风尘，于是赶紧招呼众人前去正堂坐下。

一番端茶倒水的功夫，白起前后打量着这不大的屋子。

虽然这处宅院是属于中规中矩的两进别院，在整个太原城中都算上是中上等的建制，可是进得屋内却更显得穷困，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根本就没有一点在朝为官的影子。

“敢问嫂嫂，府上为何没有佣人？”白起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氏听了后不以为意道：“哦，全被饿跑了。”

“为何？难道朝廷未给李兄如实发放俸禄吗？”蒙骜忍不住问道。

李氏牵强地笑了笑道：“那倒不是，怎么会呢……”

“那是为何？”白起很想问个明白地看着李氏。

这时李氏脸上的笑容逐渐沉了下来，迟疑着有些吞吐：“这个，是因为……”

看到她迟疑的样子，白起似乎猜到了什么，急忙追问：“是因为什么？”

还不等李氏开口，却听到大门外一个尖酸的声音传来。

“吆喝，看来这个月的俸禄可是够丰盛的啊！”

这时李氏似乎如惊弓之鸟，急忙丢下白起等人冲了出去。

众人闻声便站起身来朝着门外望去，只见一名锦衣玉服的中年人带着一帮家丁，大摇大摆地径直走了进来，看到院子中摆放的礼物后，立刻犹如见了大米的老鼠，心花怒放地一一查看匣子里的东西。

这么丰盛的礼物，那人连正堂都不带瞧一眼地喊道：“小的们，给大爷我抬走！”

“你们给我放下！”李氏大喊着前去阻拦。

不料刚走到跟前，却被那人一把推开道：“我去你的吧，既然送到这晋阳郡内，他就是我们赵家的财物，你敢阻拦？”

此人赵氏名琪，是赵国的王亲赵鞅的后代士族。在三家分晋之前就已经盘踞于此，后来赵国沙丘之乱时，赵王何为表示巴结，就把晋阳城赠送给了秦王，于是嬴稷将晋阳改为太原郡，暂时驻军管辖。

即使归入秦国，但盘踞其中的赵族士家仍逍遥与世，政治上的划分并不会影响士族继续作威作福，由于地处秦赵边界，属于三不管地带，更加助长了当地士族的嚣张跋扈。

李氏被赵琪推地一趔趄，险些坐倒在地，幸亏白起及时出现，正好拖住了李氏，才免于让怀有身孕的李氏遭难。

赵琪一抬眼才发现了立于身后的白起以及众人，顿时眼中现出惊讶之色。

但这明显不是李嵘，李嵘的长相，他是知道的。

“哎呦，长能耐了，原来是屋里藏了这么多野汉子啊。”

赵琪的话轻飘飘地传进了白起的耳朵里，他的心正在一点点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