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天下一盘棋

“将军，将军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田复急匆匆掀开帘子就跑了进来，也不顾什么繁文缛节，直接上前大声叫嚷着将熟睡中的匡章推醒，也不怕打扰了匡将军的美梦，被他一怒给活劈了。

“瞎嚷嚷什么，你是活腻了吗，没看到我正在睡觉。”眯着惺忪的双眼，匡章不耐烦地坐起身呵斥道。

刚才他已经梦到回到临淄被齐王敕封嘉奖了，眼看着金银珠宝印绶宝铠一应宝物就要落入囊中，却被这该死的田复给吵醒，这让他如何不恼羞成怒。

田复哪管那个，连声提醒道：“快别睡了将军，大水，大水冲过来了。”

“水，什么水？”匡章仍是睡意昏沉地问。

“水，洪水……哎呀，将军你快去看看吧！”田复也解释不清楚，直接拉着匡章往帐外走。

“拉什么拉，不等我穿上鞋子啊。”匡章挣开了田复的拉扯，转身去找自己鞋。

田复一脸焦急但也无奈，只好转身替匡章找到一只鞋，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帮他穿上这才继续拉着匡章往外走。

掀开营帐的垂帘，外面嘈杂的声音陡然灌入了匡章的双耳，他的脑袋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给瞬间惊醒，原本的瞌睡被一扫而光，换来了一脸惊惧。

“这，这怎么可能？！”匡章快走几步，来到大帐前的最高处放眼仔细观望。

汹涌的洪水直接淹到了大营的百米之外，而就在河岸上是无数失魂落魄的齐军将士，他们一个个浑身被雨水冲刷着站在岸上，嘈杂着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就在刚才他们亲眼见证了大自然的可怕之处，洪水肆虐下，能够从中生还的寥寥无几，他们绝对是面对巨大恐惧后被完全吓到了。

将近二十万大军，此刻已经损失掉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也失去了应有的战斗力，因为洪水淹没的不但是人，还有无数的战马和粮草。

“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匡章顿时如失心疯般转身拽着田复拼命摇晃。

此刻他的内心很需要一个正面的回答，来告诉他原本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怎么会被洪水直接颠覆。

“将军啊，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正如相邦所言，是秦军掘开了堤岸，洪水才会朝我们而来。”田复痛心疾首大喊着，喊得匡正整个人都愣住了。

“相邦，他人呢？我这就去找他，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的。”

在愣了一刻之后，匡正终究接受了眼前的现实，猛然醒悟地四处搜寻苏代的影子。

“将军不用找了，相邦已经被洪水吞噬了。”田复无力地摇了摇头。

一听到这个噩耗，匡章颓然后退一步：“他死了？”

“嗯。”田复默默点头。

噗通一声，匡章颓然坐在了泥地上，大雨还在下，两人在卫兵的簇拥下，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没有人上前劝他们避雨。

苏代死了，对于匡章来说，并不是为苏代的死而感到绝望，而是城没拿下，却死了相邦，这对于好大喜功的齐王来说，是绝不能容忍的，况且还是在匡章接管了攻城任务之后死的，匡章更加难以摆脱关系。

摆在匡章面前的前途正如眼前的大雨般一片渺茫。

“秦军，又是秦军，我誓要杀光他们！”匡章从泥地里爬起来，面对天边范出鱼肚白的亮光撕心裂肺地大吼，他抓起一把砂石狠狠抛向天空，妄图穿破这雨夜，直接将秦军一网打尽。

蒙武掘开堤坝圆满完成任务顺利撤回，南阳城后白河水位瞬间下降，洪水倒灌城中的危机也随之迎刃而解。

但是洪水一路从齐营路过，但由于地势还是等于又绕了个大湾重新冲向南阳城正门。

南阳城前乃至整个瓮城都变成了一片汪洋。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在天亮时分，才逐渐停下。

蒙骜与蒙武登上城楼，所看之处，皆是浑浊的洪水。

瓮城由于是由三道城门组成，很好地阻挡了洪水肆虐进城的危险，水位渐渐散去，留下一地狼藉和没膝的泥沙。

“这大水真是可怕啊。”蒙武不得不感叹，回想昨日的惊险，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嗯！”蒙骜点了点头，但是脸上明显喜大与忧：“这大水可谓帮了我们的大忙，这一次你且记大功一件。”

“可是也死了好几名兄弟，还有那位热心的老伯。”蒙武却高兴不起来，低头说着声音显得低沉。

蒙骜咧嘴一笑，抬起手揽住了蒙武的肩头笑着道：“儿子，你记住，这天下永远是强者的天下，白起是秦王的棋子，我是白起的棋子，而你就是我的棋子，至于死难的弟兄，说句不好听的也是你的棋子，既然作为棋子，就要做好被当做弃子的打算，只要任务能完成，死几个棋子又算的了什么？放下你可怜的慈悲吧，等哪一天你能让天下人都做你的棋子了，随便悲悯天下都没关系。”

听蒙骜说这一段话，蒙武很是不解道：“父亲，这是谁说的，说的也未免太过残酷了。”

蒙骜难得地对蒙武半开玩笑道：“上将公孙起告诉我的，怎么，有错吗？”

蒙武看着蒙骜，苦笑着摇摇头道：“没错是没错，但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蒙骜转过身手扶着女墙，眼睛看向天边风云变幻的云彩开口道：“想要让别人听你的，不是靠你有多慈悲就行的，你还小，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此刻蒙武倒是饶有兴趣地问道：“那敢问父亲，您不觉得公孙起把你当做棋子有点无情吗？”

“无情？”蒙骜从儿子嘴里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语来评价他和白起的关系，呵呵一笑道：“无情倒是谈不上，我和你起伯的感情，岂是你能理解，这次固守南阳，其实是公孙起故意给我们父子的试金石，假若你我经得起考验，便是和他白起同富贵不相忘，但若是经不起考验，那么从此天各一方，天涯陌路。”

“怎么才算经不起考验，难道是看能不能守住南阳城？”蒙武好奇地问道。

“不。”蒙骜摇了摇头轻声道：“以后你自会知道，现在就不必多问了。”

蒙武仍有些不甘地追问：“可是父亲你想过没有，起伯已经将我们父子二人当做了弃子，丢在这里不再过问了？”

这一句让蒙骜随之一愣，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这样的可怕疑问，经蒙武这样一说，蒙骜的心头跟着一紧。

难道这是真的？

从动机来看，两人的裂痕是从私吞军粮之事开始的，但蒙骜自认为解释的非常清楚了，并且白起已经明确表示原谅自己了，依照白起的性格，不应该如此歹毒的。

但要说是完全没有，为何又仅仅只派给一万人马就要让他来攻下南阳城？这其中难道就没有置于死地的意思？仅仅是因为人马不够迫不得已做出的决定？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自己真的被当成了弃子，而丢弃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丢车保帅？

蒙骜的心情越发沉重，他不愿相信的事实，但经历了几番惨烈的大战之后，又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自己真的被当做弃子了，白起手中不足四万的人马，单单守着宛城都是个问题，还怎么再抽身前来营救自己？几万人在匡章的十万大军面前，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一连串的疑问让蒙骜久久不能自拔。

猜疑。

成了如今蒙骜面对的最大的问题，一旦主将心有疑虑，对于整个部队的士气都将是最致命的打击。

“累了一夜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是父亲，孩儿告退。”蒙武随即退下，只留下蒙骜站在城头独自想着心事。

若真的如心中所想，那么就要提前为自己做好打算了，那么坚守的将不再是十日，而是很有可能会是永远。

如今城外淤泥遍地，更何况齐军的粮草也泡在了水里，依此看来短时间内，齐军根本不会攻打进来，只要调配得当，再坚守十日也绝不是问题。

蒙骜随即走下城楼，立即吩咐属下，加固城防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纵使匡章心中如何不甘，但是眼下已经失去了攻城的打算，正在营中愁眉不展时，田文又施施然走了进来。

“将军可是为南阳城战事烦心？”田文一上来就道明了匡章的心事。

“正是啊田相！”匡章如今对田文很是客气，他看不起谁都不敢看不起这位足智多谋的国相。”“快请坐！”说着就吩咐亲卫赐座。

田文也不客气一掀裙摆就稳稳地坐了下去。

等田文坐定，匡章吐出心中苦水：“这城没攻下，可苏相邦却死于洪水，这可让我如何向齐王交代，如今又损失如此多的人马，可南阳仍固守不出，真是进退两难啊，田相可有良策帮我度过难关？”

虽然心里还有点看不起田文这样的谋士，但是匡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且死马当活马医吧，就当是救命稻草抓一抓也比干等齐王降罪要强。

听了匡章的话，田文似乎早就料定了他会找自己帮忙，于是呵呵一笑抚着胡须卖关子道：“我这里倒还真有一良策，不知将军可愿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