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到小镇刚好过去了一周，中药也只剩下今晚的分量。老先生说喝完一周根据情况需要换药，凌尘有些忐忑，不知道乐鱼的状况是否有所好转，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么短的时间是看不到太大变化的。

道路越来越窄，郊区的初冬比城里要冷一些，很多人已经穿上了薄棉衣外套。“最近还头痛吗？”

“好一些，针灸后能缓解，有时候还是会有些疼。”

“坚持吃药，身体状态好一些的时候，要运动。运动对神经上的疼痛是很有帮助的。”

“好。”

“还有半年时间就要毕业了，毕业了来看我。”

“去了就能看到你吗？”

“如果提前一周告诉我，是可以的。我可以申请接你过来哨所看一看。然后送你到附近的村子转转。”

谈话间，车已进入了那座年代悠久的古楼门，街道上的人比之前更多了一些，一年都在劳作的农名伯伯们，这个季节大概是最悠闲的时候了。已是午饭时间，却还处处有三五成群的下象棋，或摆着破旧不堪的小桌子打着小额麻将的人群，好不热闹。

两人找到一家小饭馆吃了饭，时间还早，想到老先生应该还在午休，便去附近转转，乐鱼指着不远处的山顶说，“你看那里……”

“看样子是座庙。我记得你不开心的时候总喜欢坐在寺庙里。时间还足够，我们去看看吧。”

“好的。”

山上的长青松柏依然青翠，一些枫树的叶子已经变成红色的落叶，层层叠叠，熟透了的柿子挂在片叶无存的枯树枝上，晶莹剔透。山路陡峭却并不算远，不到一个小时便爬到了门口，乐鱼说“有天，我自己找到了郊区一个庙宇里，坐了一整天。从天微亮，至深夜。庙里的小和尚们跑来跟着我，生怕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你不会的。”

“我都对自己没有信心，你居然这么相信我。”

“因为你不是惧怕困难的人。死很容易，闭上眼睛，有一百多种方法。活着很难，只有一条路，需要自己经得起枯燥，用力走下去。你不是会把伤害留给别人的人，只会勇敢挑战这些扰乱你的怪兽。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乐鱼。”

“嘿嘿，我不是……”

只是个平常日子，庙里没有太多人，乐鱼在入口请了香，“我在门口等你”。

他在门口看着她安安静静的焚香，虔诚地跪拜，默默许愿，又朝后院走去。待她参观完毕，出来时，凌还在老地方身姿挺拔地等着她。

白天的时间愈加短暂，下午三点刚过，太阳已经有了落山的趋势，两人赶往先生家，老先生照常把了脉，开了药方。

“先生，乐鱼的状况，有好转的迹象吗？”

先生神情凝重的摇摇头，只是问了问，“幻听的情况所有缓解吗？”

“幻听？”乐鱼摇摇头，气馁地说道，“我分不清哪些是幻听……”

“也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能听到争吵声吗？”

乐鱼摇摇头，“嗯，还好。”

到时隔多年之后乐鱼才明白老先生这句话的意义，如果有，那么就是几乎无药可治的“精神分裂症”。如果当时得知，不知道又会对脆弱不堪的心理造成多大的恐惧。

回到当下，乐鱼与凌尘拿着药方，再三感激地离开。天气已然暗了下来，暮色霭霭。忙忙碌碌的几天一时大意，走了一截才看到提醒加油的指示灯不知何时已经亮了起来，显示可行驶公里速越来越少。“看来我们需要找个服务区加油了。”

窗外寂静一片，大约行驶近二十公里左右终于看到一个不算大的服务区，行驶进去，上面贴着“因故障暂停使用。”

凌尘撇撇嘴，“看来我们得在前面随便找个出口下了，加了油再出发。”

“好的。”

“怪我，一想到明天要离开，今天一直无法集中精神。”

“没关系，我也一样。”

乐鱼看了看时间近八点，最近的高速口不到十几分钟就到了，下了高速才发现并不是一个村子而是一个景区，夜晚悄无声息，继续往后走，小路越来越崎岖，“这里会有加油站吗？”

凌指了指不远处的指示牌，“右拐会有加油站”。

柏油路渐渐变成了水泥小路，然后成了石头铺成的崎岖小路，幸好是越野车，在这样搓衣板一样的路上，只是摇摇晃晃。像坐游乐场的摇摇车。

半个小时后，终于看到一家小型的加油站，只有两个油枪，加了一些汽油救急，再次上路。

石头小路窄的地方只能刚好一个车过去，如果需要错车，就要找一个有弯度的地方，正在这时一个面包车左右摇摆的迎面驶来，凌尘：“看这个样子应该是酒驾了。”

“我们需要找地方错车了。”

“我准备在那个拐弯处停下。”凌关掉了远光灯，减速行驶。

“好”

即将到达拐弯时，面包车一个油门冲了一节，堵上了拐弯的出口。凌只好鸣笛示意，并打开窗户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拐弯。“帮忙让个道。”

没成想，对方的车门打开，像流水一般，噼里啪啦的下来八九个醉汉，凌尘看了看说道：“哇，这帮家伙，不仅酒驾，还超载啊。”

“他们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像是找事的啊。”

凌尘熄了火，嘱咐道，“你不要下车，等我下去如果有冲突，你直接开着车先离开，担心误伤到你。在前面找个地方等我，我一会儿会去找你的。”乐鱼刚想说话，他已经脱掉外套下了车。

凌尘客气地说道，“你好，路窄，在拐弯处让个道，行个方便。”

几人酒气熏天，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男子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眼角低垂，肥腻的大肚皮将运动服高高撑起，笑起来一口长期吸烟形成的大黑牙，不屑地朝一旁吐了口痰，挑着眉毛朝凌尘走过来，“兄弟，你让谁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