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设计师身上带有持才而傲的自信，从容地在面前放茶水的矮桌子打开几张图纸中一张电脑立体构图，“我们在帮顾客做别墅的整体设计，花费半年时间将格局改造重建完成，内部装修在进行中，整体完成还需要近一年时间。”

子渝仔细翻看着手边的图纸有的是整体效果，有的是局部已经完成的实际效果图，果真是不同凡响。大厅的落地窗前设计了沙漠绿洲的主题，人工沙池，栽种着高低不一的仙人掌，后院是另一番密集的纯绿色植物，各个区域自成风景，又相互呼应。整体没有太多的花朵装饰，却自有一片清新安逸地生态气息。二楼的环绕露台，可以看到各个角度的花园景色，

他指了指图中一些区域，“这里都是预留的画作位置。各自归属的区域功能，具体尺寸在这张表上，工期有限，如果可以，我希望尽快签约，接下来你安排好出发时间，会为你提供食宿。”

“食宿？”

“对，客户的家乡在东北，对此次展出的一副《秋季的长白山》颇有感情。希望房间的画作的景色源自家乡。你可以记录冬天的林海雪原，待春暖花开再去补齐其他作品。时间自由安排，但是明年的6月份完成所有画作。”

东北……植物天堂，森林的海洋，能去用画来惦念它们一定很美。虽然没有离开过这么久，可是一个多月待在森林边小屋的经历还是有的……想到这里，她抬起了头，“我可能需要在时间上考虑一下。”

“当然可以。”男子并无不悦，落落大方地递上自己的名片和合约。

凌在家待了两天，一家人齐齐整整吃了几顿饭，爸爸又厂子公司两头忙，走了三年多，连床上的床品都没变。他要了辆车回去探望外公外婆。

家乡已经进入了寒冬，山路盘旋，两旁多是枯木，黯然失色。远远看去灰蒙蒙的一片。

小路比之前平坦了一些，看样子是村子里组织人整修过了，路过那片大水库，像往常一般平静。

外公外婆看到许久未见的凌，格外的高兴，“几年不见，长成男子汉了。”

“你们看起来可没怎么变样。”

他坐在桌子旁陪着忙碌的外婆寒暄，眼睛瞟道桌子上是他从部队寄回来穿军装的照片，一张张整整齐齐的压在玻璃下，再往一旁是自己和堂姐小时候的照片，掀开玻璃抽出其中一张认真的地看，八九岁模样的乐鱼挨着表弟，静静的坐在他身旁……随手放进了背包，上前抱了抱外婆，“是不是觉得我穿起军装更帅气了。怎么都摆在外面。”

“你都不知道来家里的人看到有多羡慕。有的还托人说媒呢。”

“这么好的事情，你就没挑挑看？”

外婆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都是个军人了，说话还没个正形。”

外公性格内敛不善表达，默默跑去抓了一只自己养的大公鸡，外婆乐颠颠地支起了油锅。

趁着空档，他出来朝后面山坡走去，外婆隔着门帘喊道，“晚饭前回来。”

路过乐鱼爷爷家的四合院，院子里安安静静，继续往上走，一路四处寻觅，一直快到山顶时，他像发现了宝藏一般跑了过去，“原来在这里。”

那是一个天然的巨石，记得第一眼看到它，就知道绝然不会被搬走，

那个时候，乐鱼虽也消瘦清冷，却能感觉到她散发出来的快乐，她问，“我要不要也去刻上你的名字。”他拦着了她，怕被发现他其实偷偷刻了两个人的名字。

他那么骄傲，不能被察觉如此幼稚举动。想到这里，他步伐轻快地朝巨石走了过去，“嗯？不对。”

字还是他的字，按道理来说，三年的时间，风化雨刷，痕迹会慢慢磨浅，但是，现在看来更深了呢。看样子，有人重新描刻过。可是这里这么偏僻，四周也并无风景，谁会来呢。

他摸了摸刻下的的痕迹，后面隐隐的写着数字……

一进门便问道，“这几年乐鱼回来过吗？”

“乐家小孙女啊，每年都回来。一年比一年瘦了。你走的第二年，老乐去世，丫头还回来守灵，整个人看起来没有那么活泼了。”

凌尘心里一紧，“乐爷爷去世了？那她那时候看起来是不是很难过？”

“难过肯定是有的吧，但毕竟八十岁了，无病无痛，也算是好好走完这一生了。后来都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去年暑期又回来了一次，待了一天就走了。”

去年暑期？”他想到最后的日子，是8月。原来真的是乐鱼，每年都会回来去重新刻深她们的名字。

他静静地靠着墙壁在小板凳上坐下，时间真的很冷漠，来去间，带走什么改变了什么，没有解释。转眼间，物是人非。

子渝与爸妈简单吃了餐饭，饭中提到了要去东北画画的问题，爸爸说，“只要保证安全，其他都支持你。”

妈妈笑笑，“年轻人，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回来我们也没有时间陪你，总觉得有所亏欠。”

饭后，两人便急匆匆地离开。

公寓内，可可、蓝星吃惊的问道“三个月？”。

“东北的冬天得有多冷啊。”

“我又不会一直在户外待着。他们提供了林间小屋的度假村，里面有暖气，可以看到林间早晨的太阳，正午暖和的时候，在近处找找素材。待一个多月，回来过了年再去。到时候真的需要待三个月。”

可可看向了蓝星，蓝星眼睛里明明写着不舍，还是一本正经地说，“这就是你一直以来做的事情，为啥要犹豫呢？”

子渝感激的拥抱了他，“那这段时间就不能见面了?”

“为什么？”蓝星一脸呆萌

“你是猪吗？我要去画画，我们就见不到了啊。”

“你画你的画，我不忙了该看你看你，为啥就不见面了。”他完全不能理解。

“哇……考虑一下失恋女人的胃好吗？”代可可翻了一眼，离开了狗粮之地。

乐鱼醒来，打开窗帘，天色已暗。她下了床打开音乐，来掩盖耳边时不时响起的噪音，然后打开手机，果然有凌尘发来的短信，“我今天回村子了，起床了记得来电”。

乐鱼拨通了他的电话，“今天过得好吗?”

那头传来凌熟悉的声音，“一切都好，尤其是可以这样随意地通电话。今天做了什么？”

“见了心理师，做了商场圣诞节活动方案。”

“有什么收获吗？我是指心理师。”

“要我总结思维最常出现的逻辑，在真空环境里，分析它是否成立。我这样试着做了。”

“结果呢？”

“发现我总是会在发生任何事情时，先看到了悲伤的成分。其实，那些悲伤的可能，多半是最终不会也没有发生的。以后我会多留意它们，每当这个念头出来时，我会提醒自己，那又怎样！如果整棵苹果树的果子，刚好让我吃到虫子，我也会当做，这只是它们需要生存的能量。没人规定，苹果只有我吃掉才是有价值的。”

凌被她这理论逗得笑了起来，可是他也明白，她真的会这样想，她真的会好起来。

电话那头，清甜的笑声过后，传来了温和低沉的声音，“我看到你刻深的名字……你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