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复复，将指甲都掐断了，也没能够狠下心迈开脚步。

“唐唐……你真的是我的亲生妈妈吗？”

当严锐司稚嫩的声音再一次向起，唐心终于还是没能够忍住胸口撕裂一般的痛，缓缓地低下身子，蹲在严锐司的面前。

她红着眼眶，心疼不已地握住小家伙被磨破了好几处皮的白嫩小手，从包里拿出水，小心翼翼地替小家伙冲洗干净上头的污渍，又打开随身携带的小药包，拿出消毒棉花，替小家伙清洗伤口，再小心翼翼地上药，替他把手套套好。

“以后别再直接用手擦地板了，知道吗？会受伤的。”唐心抬头，冲小家伙笑，想自己的看起来轻松一点，声音却已经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

“唐唐，你真的是我的亲生妈妈吗？”严锐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从头到尾，只有这一句话。

唐心被他惶惶不安的语气问得近乎心碎。

她转头，看了一语不发站在一旁的严兽一眼，抬手揉了揉小家伙软软的头发，“锐司以后要乖乖的听爸爸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健康地……长大，知道吗？”

“你是我的亲生妈妈对不对？”严锐司猛地攥紧了唐心的衣服，吐出的话虽是疑问句，眼睛却是笃定的。

不同于其他的孩子，严锐司从小就非常聪明。

长期生活在被指指点点说是小野种的环境中的经历，让小家伙又比寻常的孩子更加在敏感，懂得察言观色。

唐心没有直接回答问题的回避态度，已经让严锐司心里有了底。

严锐司一直以为，沈云锦是他的妈妈。

那个女人生下他就跟别的男人跑掉不要自己了，所以他也不要她。

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还是其他的人，问了想不想妈妈，他都说不想。

一个不要他的女人，他为什么要想她？

严锐司讨厌那个女人！

讨厌那个不要他，害他从小就被人骂小野种的女人！

一辈子都讨厌她！

严锐司还偷偷发过誓，如果沈云锦以后老了，没人照顾了，回来找自己帮她养老的时候，就放狗咬她，把她赶出家门。

总之，他讨厌把他丢下的亲生妈妈！

严锐司已经做好了跟亲生妈妈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

可是现在，他却不小心听到了爸爸和唐唐的话，听到了唐唐才是他亲生妈妈这样的消息……

刚刚躲在门后偷听，听到爸爸和唐唐对话的那一刹那，严锐司觉得自己的脑子被雷劈中了。

和电视剧里演的，晴天霹雳的感觉一样，整个脑子都是懵的，耳边嗡嗡嗡地响。

唐唐怎么会是他的妈妈，是那种生下自己就跟男人跑掉的坏女人呢？

她是唐唐，自己最喜欢的女人啊。

一定有哪里弄错了。

对，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严锐司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奶茶，忍不住把耳朵贴到门上。

在听到唐唐要回去跟陆昊廷在一起，不要爸爸和自己的时候，严锐司终于没忍住，推开了门。

严锐司已经记不清自己刚刚推开门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他只想听唐心亲口说，她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妈妈。

可是，她不但转移了话题，不回答自己，还要把自己的手拉开，却当陆昊廷的（晴）人。

严锐司不知道（晴）人是什么意思。

但他却不是笨蛋，看自家爸爸的反应，就知道（晴）人不是什么好词。

再结合唐心的不告而别，刚刚那些电视剧里主角只有在生离死别剧情的时候才会说的话……

“你又要走了是不是？像生下我那个时候一样，把我扔掉，自己走掉是不是？”严锐司焦急地问着，眼眶迅速地泛红，眼泪翻滚而出。

看他掉眼泪，唐心的心就跟刀绞一样难受，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锐司……”她想说动什么安慰满脸是泪的孩子，喉咙却哽得厉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为什么要把我丢下？你知不知道外国那些臭小孩一直骂我是没人要的小野种？邵亦飞、实验室里的那些人，明明自己笨，却老是说我有人生没人养，总是趁爸爸不在的时候偷偷骂我？还有向能宇那个大蠢货，也天天嘲笑我！为什么？为什么你生了我却不要我把我扔下？为什么？”严锐司声泪俱下，将这些年深埋在心底的委屈全都吼了出来。

滚烫的泪水，不断地滴在唐心的手背上。

唐心痛苦地皱着眉，瞬间被烫伤了，心被灼了一个大洞。

恐怕、心疼、愧疚……无数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像海啸一样将她吞没。

唐心一个不稳，跪坐到了地上，泪流满面。

唐心颤抖着唇，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丢下他不管。

她是……迫不得已。

唐心想告诉小家伙，从放开他那一秒开始，她就后悔了。

后悔了整整五年。

唐心想告诉小家伙，如果可以，自己愿意一辈子都呆在他的身边，给他洗衣做饭，替他当牛做马，弥补曾经的失职。

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认他，更不能呆在他的身边。

会害了小家伙，害了严兽，害了整个严家的！

想到那样的后果，唐心只能强迫让自己的心变得冷硬，表情变得疏离。

她深吸了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咽回去，指腹轻轻地抹去小家伙脸颊上的泪水，努力地挤出一朵笑容，声音却干哑艰涩得厉害，“锐司，对不起啊……马上就要检票了，我不能再跟你多说了……”

唐心说到这里顿住，红着眼抬头，看了站在一旁，一语不发的严兽一眼，才继续往下说，“很晚了，你去找爸爸，跟爸爸一起回家休息了好不好？”

唐心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严锐司却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嚎啕大哭，“你又要抛弃我跟男人跑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老是抛弃我？上次是外国男人，这次是歪脖子树前男友！我就这么讨人厌吗？”

“锐司……”严锐司扑过来的力道有点大，唐心被撞得整个人往仰，如果不是严兽及时伸手扶了一把，她早就摔得四脚朝天了。

现在尽管没有摔倒，身体却被严锐司扑抱的力道撞得生生地疼。

全身的神经都因为小家伙撕心裂肺的哭声扭曲着，唐心根本没有余力去在意这点小痛楚。

她虚虚地抬着双臂，想要抱住怀里软绵绵的小家伙，却怎么也没办法付出行动，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

嘀嘀嘀。

包里，手机闹钟的声音再一次传了出来。

几乎是瞬间，严锐司搂在脖子上的力道猛地就收紧了。

小家伙很清楚，那是催促唐心离开的声音，身体下意识地拒绝这一切的发生。

感觉到小家伙的动作，唐心胸口又是一阵钝痛，强烈地不舍。

可再痛，再不舍，她也得走。

深吸口气，将胸口压抑的浊气吐出。

唐心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蓄了些力量，捉住严锐司的胳膊，准备把小家伙从怀里拉出来。

严锐司意识到唐心的意图，抱得更紧，哭得更大声了。

唐心的心早已彻底碎裂成片片，拼凑不出原来的样子。

她以为自己已经痛到麻木，不会再有感觉了。

可当严锐司拼尽全力抱着自己，小脸不断地往自己的脖颈里拱，滚烫的泪水不断地浸湿过来，唐心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痛，是没有止境，也不可能因为痛过头，就麻木的。

她要不停地吐纳，深呼吸，才能够勉强地稳住，不让自己失控。

这期间，唐心不止一次地朝严兽投去求助的目光，希望他能把孩子带走，别让孩子继续哭，别再折腾孩子。

可他却像是魔怔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感觉到不任何事，也接收不到任何的信号。

唐心没办法了，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虚虚地扶着小家伙的身体，缓了大概两三分钟，才总算是平复下来。

“呜呜呜……你为什么不要我……”

严锐司还在哭，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人心碎不已。

唐心前所未有地痛苦难受，胸口像被掏空了似的，寒得厉害。

可是她却不得不狠下心来，拉开小家伙紧紧抱在脖子上的手，一点一点，艰难地把人从怀里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