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宫宴，实际上却是家宴，整个大殿中只有他们一家人，其余宫婢端了酒菜便退下。

白媗给白露夹了菜，又让楚月恒不要执礼，既是家宴，就各自随意，莫要顾忌身份。

“封家这个女儿不懂事，扰了你们大婚，今日回去便将最后一道礼数补上。”白婷更关心他们二人的婚事，既然已经有了让位的打算，自然尽快办好该办的事。

楚月恒放下筷子点头，“姑姑说的是，月恒一定不会落下。”

白露被他这一声姑姑惊了一下，筷子上夹着的肉都掉在了碗里，一直觉得楚月恒端正严谨，突然喊姑姑，她实在有些吓着了。

白婷也是一愣，随即笑了，“好，你的为人值得相信。”

见众人都对楚月恒满意，白媗点头，“好了，还有件事要你去办，北狄一事得你全权处理，西凉那边暂时不会有精力来生事，上次你们那么一闹，西凉各大世家嗅到了腥味儿，如今西凉内部闹的厉害，一时半刻不会消停。”

“是，明日我会到户部，后续一应事情一定处理妥当。”

楚月恒的筷子就拿起来过三次，又放下去三次，白露瞧的无奈，干脆直接夹了菜送到他嘴边。

大抵没想到她会是这个举动，楚月恒一时间愣在原地。

“吃吧，说好的家宴，那就好好吃饭，一路舟车劳顿，你不累吗？”白露说着抿唇朝白媗委屈的看了眼，白媗摇头，“得了，女大果然不中留，才嫁过去，就开始心疼旁人了。”

一顿家宴下来，已经是入夜。

送走白露等人，白媗一个人站在大殿中待了许久，澹台羽这时候送来国书，白媗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是直觉跟西凉有关，跟当年澹台家被灭门有关。

不过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退下来，这几年的皇帝做的实在让她心力交瘁，如果能早一日退下来，她倒是乐得清闲。

翊王府中，新婚之夜的旖旎才刚刚开始，虽然迟来了许久，却让两人之间的感情更多了几分期待。

昌和四年冬，代为执政的凤仪女帝下了一道诏书，退位诏书，明明白白将帝位重新还与楚家子弟，年轻有为的翊王殿下楚月恒。

举国欢腾，新帝登基当日便同时册封了皇后，并立誓后宫再无新人，此生只得一人为妻，帝后接受万民朝拜，四方来贺。

那夜整个汴京城灯火通明，百姓欢呼之声不断，说是楚国难得一见的盛事也不为过。

皇宫之中，白露褪下一身沉重的朝服，今日接见百官，与她从前想的很不一样，原来觉得遥不可及，其实还有更多更沉重的责任。

那一刻她真真实实觉得从前的自己有多幼稚，以为只要是皇室正统便可以坐上那个位子，所以不顾一切帮楚珞，甚至连姑姑和阿爹的劝告都不当一回事。

也亏的当年没有成功，否则楚国民不聊生就是她的罪过了。

从辰王府到翊王府，再从翊王府到宫中，白露一路走来说不出有多艰辛，却也没有多顺利，不过好在从前的错误她没有犯第二次，只是可惜了孟夏。

躺在榻上，白露深深出了一口气，如果孟夏还在，看到她如今的模样，一定会很开心。

“怎么了？”

楚月恒褪下袍子坐在榻边，伸手摸了摸她露在被子外的手，手上微凉，想来是近日天气严寒，他将手炉从案几上拿来，小心放在白露手中。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没想到许久之后我会成为楚国的皇后，还嫁给了你。”

最初在白露心中，楚月恒就是个少年郎，与她不在一个世界的少年郎，他光彩夺目，他年轻有为，与她这样一个在泥沼里爬出来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更重要的是，白露活了两辈子，在年龄上她是重活少年时，可心中的年龄却已经过了那个少年时，所以那时她看楚月恒就像看个孩子一般无二。

可现下她却嫁给了这个人。

其实楚月恒有什么少年气，他从一开始就少年老成，所作所为没有一件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能做出来的，倒是比她活了两世的人还像那么回事。

“你还有第二个人选？”

似乎是察觉到白露的放松，楚月恒斜眼瞧了，如果她敢说有，今夜就都不要好好睡了。

“自然没有，这世上还有谁人能比得过陛下。”

“嗯？”

“嗯，夫君。”

“冬日寒冷，你早间不用起的那么早，宫中只有你我二人，不会有妃嫔来打扰你，也没有长者来指点你，一切以身体为重。”

自他承袭帝位，宫中一应人等都换了新的，这是女帝的意思，在她之后这中宫便只有楚月恒的人，让他可以放心的住在里头，放心的用任何人。

这一朝，女帝为他肃清了宫里宫外众多荆棘，让他在成材后经历甚多，楚月恒心里很清楚，那些经历就是他今后遇见波折应对的资本，若是没有那些，他也不过是众多帝王中四平八稳的一个。

“谨遵陛下旨意。”

白露有模有样的拱手一礼，可惜她躺在榻上，着实没什么敬意，翻到多了几分笑闹之意。

“从前听到你的字为月明，我的字则为秋水，虽没觉得梁烁胡言乱语有多少真意，却没想到竟真的是半床露、半床月。”他倾身向前，在白露额上落下一吻。

翠簟一池秋水，半床露、半床月。

突然觉得这句词很好，说不出的妙。

“当时觉得占便宜，如今更觉得占便宜，我能得了你，此生无憾了。”白露伸手在楚月恒脸上抚了抚，重活一世能择到良人她无憾。

当然，如果这便是第一世该多好。

她不曾经历那些令人悔恨的过往，更不曾爱错一个人，将自己都搭了进去，差点连累一国百姓，更连累了自己经受那些屈辱，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那该有多好，如果一开始就遇上了他，爱上了他，是不是会更好？

楚月恒将她揽在怀中。

“吾亦如此。”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