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到了。

沈飞鸿和这神秘的混沌长相一样，他们之间一定有关系。

可沈飞鸿自从显形后一直在保护她，混沌却扬言要将她杀死。

晏烛以前就没有追问。

如果没有高申，她大概还会继续假装看不见。

他会这样这样隐瞒，一定有难言之隐。就像以前决定她命运那样，都有苦衷的。

沈飞鸿护送她回学校后，他又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去城市的某个角落消灭魇，还是觉得两人相处得太尴尬。

晏烛有点心累，对风不玄说想静静，就一个人晃悠着，来到凉亭。

傍晚。

天空中，月亮已经升起。

树影恍惚。

凉亭中，白冕高挑的身影在花园路灯照耀下，拉成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又在疗伤。

桌上摆着绷带、药膏和药水，整个手臂都呈现黑色，上面还有可疑的黑雾蔓延消散在空气中。

黑雾没有味道，只隐隐地让人觉得不悦。

晏烛跨大步走过去，盯着他的伤口。

白冕下意识想将伤口藏起来，抬头一看却是晏烛，松了一口气。皱眉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你没自己的事做吗？”

“这凉亭也不是白老师您一人的吧。我傍晚想来散心，就走到这儿了。”

晏烛在白冕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东西。

药水无色无味，装在一个小陶壶里，可她就是知道这是药水。只需要伸手在药水周围感知一下，就能探查到微妙的神圣灵气从水中散发开来，这种温和收敛，又带有净化的力量能和白冕伤口上的黑雾抗衡。

“我来帮你。”晏烛拿起圣水。

白冕伸出胳膊。

一滴圣水落下去，刺啦一声，散发出一片白雾。

晏烛没想到会这么刺激，吓了一跳，不敢再倒。

圣水所在之处，胳膊上的黑气被熄灭了不少，胳膊上的黑色线索更明显了。

黑线缠绕在手上，盘根错节，就像树根一样。而圣水淋到的地方，黑线就化开，胳膊通红一片，像是烫伤了似的。

这一定很疼。

白冕脸色惨白，抢忍痛苦，竟是一声不吭。

“……”晏烛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继续下去。

“继续。”他皱着眉头，隐忍着，轻声说道。

这种事越慢承受的痛苦越大。

晏烛硬下心肠，继续洒水，将一整瓶都淋黑色脉络上。

黑雾消失，手上的黑色脉络全部化开，整条胳膊红肿一片。

晏烛快刀斩乱麻，涂上药膏轻轻往他手上抹均，缠上绷带。

也就只花了两分钟的时间。

可再一抬头，白冕大汗淋漓。

帅气刘海耷拉在他的额前，锋利眉头紧锁，如刀削般的侧脸惨白一片，面露痛苦。

“这到底是怎么弄的？”晏烛问。

白冕皱眉：“你以前问过。”

“我在表达感慨。”晏烛酝酿一下措辞，说，“我那天遇见高申了。”

白冕：“喔？”

晏烛：“他说了一件我很在意的事。”

她顿了顿，没有说话，白冕也没催她。

晏烛叹了口气，最终将心事问出口：“帝鸿和混沌，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拥有同一个元神，所以呢……”

沉默。

几个呼吸后，白冕的痛感减轻。

他深深看了晏烛一眼，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你直接问沈飞鸿就行。何必来问我？”

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明明可以找沈飞鸿解决，现在非要来问他。

她不觉得这样很尴尬吗？

就连沈飞鸿都发现了，他和晏烛之间，总有一种怪异情愫。不是师生，不是敌人，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感情。

不像恋人，不像朋友。

他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感情，太过复杂，辨别不清。

现在白冕常常故意避开晏烛，试图和她保持距离。可晏烛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吐露着心事。

晏烛闷闷不乐：“我不想问他。”

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这件事很可能牵扯到惊天大秘密，甚至比沈飞鸿能左右她命运还要严重。

白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件事稀疏平常。只是，帝鸿身份不同。这就好像一个被歌功颂德的圣人，被捧到至高点后，不得不将一切污点隐藏起来，变得完美无暇。”

晏烛摇头：“这是什么意思？”

神话有不同的版本，功能却是类似的。

总有神会创造世界，总神会赐予人类的诞生。

在东方可以是女娲造人，在西方可以是上帝造人……

在东方可以是混沌鸿蒙，在西方可以是宇宙树……

人们去选择相信的神话，会给这些神增加信仰，创造出更多贴近人想象的故事，从另一个角度延续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晏烛为了弄明白沈飞鸿到底是谁，看过很多版本的神话，看得一头雾水。

不过最后，她也选择了更符合她逻辑的来相信。

她相信沈飞鸿是帝鸿，而不是混沌，也相信她是烛龙，而不是盘古。

白冕：“你知道熵吗？那是无序程度的度量单位。随着时间走到尽头，宇宙会变成混乱而无须的状态。这个状态和混沌很像，但又不像。”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晏烛摇头，“我物理不好。能换一个比喻吗？”

白冕：“就像一盆要用来灭火的水。它将要灭火，所以它很有用，这是天地诞生时的混沌。很多人封它为鸿蒙老祖，在文学和漫画里将它说成创世神。”

“嗯。”

白冕：“不需要来灭火了，这盆水没用了，它还有意义吗？”

晏烛歪头：“能用来做别的。”

白冕：“如果什么都不需要呢？它是一滩死水，放在路边，没有人需要它。它就成了上古四大凶兽混沌。这两个是同一个存在，但它有变化吗？”

晏烛回忆了一下高申的话，问：“是信仰变了。”

“是的。只是因为人们不需要了，不再拥戴它，它被摆在了其他位置。这里的人一直都崇尚实用主义。我曾听闻，某地大旱，人们搭建龙王庙，向龙王乞求雨水。可几年后，当地大涝，人们就拆掉了龙王庙，抬着泥塑游街，在广场上冒雨抽打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