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当着陈王的面，我故作夸张地问道，实则心中不免窃喜，种老头啊，种老头，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我不觉得陈王会有多么关心种相的安危，但是种世卿毕竟是一国之右相，被太学生打，说小了是有辱斯文，往大了说便是失去国统。

一顶软轿抬着陈王匆匆往宣德门而去，长长的甬道左右两门几乎是同一时刻扑出了两个女人。慕太妃与种后本着各自的心思拦下了陈王的软轿。

种后拖着尖厉的嗓子率先刺破长空，“陈王殿下，你就这么去，也不带上御林军，你这是要弃我们孤儿寡母于不顾啊。”

陈王神情冷冷：“皇嫂请慎言，皇兄尚在楚国，这孤儿寡母到底何意。”

种后扒在软轿护栏上摇晃的手停了一下，但也就停了那么一下，皱眉抽噎“这会儿我能指望上你皇兄，若是我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我。”说完双手拍打栏杆，把个软轿揉得晃晃悠悠。

“皇后，请注意你的举止。”稍远处的慕太妃发话了，到底是长了一辈，话语中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种后颇有些幽怨地扭头看了一眼慕太妃，而慕太妃并不理会，径直上前，一手扶着软轿，一手放在陈王的衣袍上，仰望的眼神中尽是脉脉情深。

“雩儿，你腿脚不方便，何必亲自去，去了也未必能解决问题。”慕太后道。

“母亲，我是监国，太学生围堵宣德门，我本该去的。种相代替我去，出了事，我岂有因为腿脚不便躲着的道理。”

“右相不行，还有左相，反正为娘不让你身涉险地。”慕太妃双手抓着软轿的栏杆，只是不撒手。

“放下轿子，我自己走过去。”陈王眼望前方，从未有过的态度决然，丝毫不再理会慕太妃，温和的他那股子执拗劲一上来，十头牛都是拉不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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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门大门一开，门外观者如堵，青衣束带的太学生们将我们一行人围在中间，几个人手擒着一脸沮丧的种相，他的外袍不知道被谁给扒拉去了，帽翅也被拔掉了一只，剩下的另外一只无精打采的耷拉着。

“我们的陈王殿下终于露面了。”人群中景国栋是站在一只不知从哪里搬来的半新不旧的木箱子上，更显声音的高亢，见到陈王，他没有问安的意思，毕竟如今是闹事的场合。

“拔得头筹的状元郎，人人都说是读书人的中的翘楚，如今看来，人言怕是未必可靠。”陈王声音不大，但却让喧嚷的人群渐趋安静。

“陈王你也不必语含讽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一群读书人，把这斯文扫地，就是对朝廷纳土楚国表示抗议。”景国栋慨然说道。

“纳土楚国尚未实施，还在议论之中，如有不同意见，可以公然放在朝上讨论。可如今却在皇庭外贸然生事端，还有——”陈王乜斜了一眼不远处衣冠不整的种相，“相爷本是代我出来说和，你们如此行事，又是何意。”

“种相语出恶毒，侮辱我辈，岂不知士可杀不可辱。”景国栋高声说道。

陈王还没回话，却听一个女人的利喝：“好一个士可杀不可辱，围堵着陈王殿下口出狂言，剥了种相的衣服出手伤人还有理了不成。”气势汹汹的慕太妃抢先护在了陈王软轿前，她后面是手持冷兵器的御林军侍卫。

陈王意识到什么，正想阻拦，哪知慕太妃棋先一招，冰冷的眼神扫过以景国栋为首的众人的面孔“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起无国无君之人拿下。”

“慕太妃，我朝可并无女人干政的先例。”国子监祭酒老大人拖着老迈的身子挡在了景国栋面前。

“还不给我拿下，你们到底听谁的。”慕太妃对着侍卫长大声呵斥道。

话音刚落，铁甲侍卫融入一群青衣书生中，赤膊上阵对金戈，其状况可想而知。

只听陈王说道：“姑娘赶紧离开。”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正想细细问他，干嘛这个时候还要管我，该赶紧离开的本是他。

却不料胳膊被一人拉住，李伯丞师兄将我拦在了身后，“师妹，你本不该来这里。”话语冷冷，明显是对我说的，可他却面朝陈王，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感到了李伯丞对于陈王是有深深的敌意的。

场面一度混乱，侍卫们持着长戈将太学生们驱赶到一边，却是那景国栋从木箱上直接扑到侍卫身上，双手掐着那侍卫的脖子，这侍卫嘴角轻轻一扬，背手环腰，便把这景国栋轻而易举摔到了地上，只听啪嗒一声，尘土轻浮，我眼睛痛苦地一闭，只觉好似自己摔倒了地上一般，腰也在隐隐作痛。太学生们建，被那侍卫反手一杵瞬间倒地虽说轮单挑，轻而易举

“众书生不得无礼。”人群尽头，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是张廷黼大先生。

最近他的老母亲重病，大先生一直贴身侍奉，因此总不在城中，如今出了这种大事，请御林军来镇压一帮子书生，倒还真不如请这位仕林泰斗出山。

“你更不能持戈相向，用兵器对付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胜之不武。”张廷黼看着侍卫长说道，戴着护脸兜的侍卫长阴沉的面色稍微和缓。

我只知道这个御林军侍卫长大约是张廷黼的侄儿，有了这层关系，怕是慕太妃的命令要落空。

最终御林军侍卫长默默挥手示意，御林军得令后集体往后退去，太学生们见到张廷黼大先生，也不再激烈地对抗。但那个景国栋似乎并不把大先生的宿望放在眼中，亏得他刚刚还囫囵摔在地，声气依旧洪亮。

“大唐到底是大唐百姓的大唐，还是这帮公子小姐的大唐？”

“自然是百姓的大唐，更是天下人的大唐。”大先生不急不忙地对道。

“卑躬屈膝纳土楚国，说什么天下人的大唐，虚伪颟顸。”

“纳土楚国尚在议论，外侮未除，陛下未归，你既然有心事策划这起宣德门的抗议，何不把才智放在与楚国的斡旋上，那才是真正的有勇有谋。”大先生捋着胡须，露出不经意的笑容。

“哼，若是朝廷愿意，我景国栋欣然领命，率团出使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