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若黎单是听着便火冒三丈，“即便是皇上太后也没有权利规定天下女子应当是一个样子，她们又凭什么因此笑话你。她们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死板矜持，你洒脱直爽便是错吗。是谁这般多管闲事，带我去找她们，我与她们当面对峙。”

说着便拉起姜瑜胳膊向外走，后者脚下生根似的不肯挪动，脸上是来京城前从未有过的犹豫与顾虑，“算了吧，她们说的也没错，我行为举止的确不如大家闺秀，走路说话也有些像男子，我不想日后与许清池出门时连累他也被人指点。只是学学样子，我很快就能学会，你看，我现在走路也可以慢慢走了。”

姜瑜端起架子迈开小碎步，步伐是放慢放小许多，仍透着些许怪异。在屋子里走一圈，随后回身看向她，“是不是有点相似了？”

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闵若黎心中百感交集，但见她乐在其中，不忍心打消她的积极性，便只好附和，“是有些像了，多加练习会更好，多买几身粉嫩些的衣裳更能体现你的美。”

最是肆意洒脱的人现下却变得不像自己，莫非所有人到京城皆会身不由己吗。闵若黎心情复杂，心不在焉地稍坐片刻便寻借口回王府。回到府内便独自在房间，心下冒出奇怪想法，几日前带姜瑜来京城，当真是正确的吗。

“原本看着小瑜是我们这些人中最为自在洒脱的，我还有些羡慕，甚至看见她自由的样子还有些心里安慰。如今她亦被世俗约束，变得不像自己，我心里便空落落的，替她感到委屈。”当晚被叫到夜九笙房间陪他药浴时，情不自禁地与他感叹道。

夜九笙抬眸将她失落的情绪看在眼里，却是不以为然，“这怎能一概而论，你我身不由己皆是因身陷局中，不得不这般做，没得选择。她却是自己选择改变的，且她是为了能够站在许清池身边而改变，心里必然是欣喜期待。你今日看见她的时候，她可有为此难过，是不是兴致勃勃。”

闵若黎语塞，当时姜瑜虽抱怨过大家闺秀的礼仪难以学习，却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且眼底的兴致也是无法作假。思及此，心中稍微释怀，“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先不说他们的事，我们亦遇到事了。”夜九笙稍微正了神色，闵若黎便有所猜测，“太后那边有动静了？”

回京这几日皆没有看到太后有所行动，但太后不会当真放着他们不管，回京后初次与太后的交手终于是来了。

“太后在宫中设酒宴为本王接风洗尘，实则是为打探本王的身体，太后应当已经知道本王双腿正在治疗，会对此事进行询问。我们先统一口径，蒙混过关。”夜九笙与太后交手多次，对太后明日会有什么举动亦预料到了八九不离十，与她商量对策。

与老奸巨猾的太后交手不得不小心谨慎，二人就着明日可能遇到的事加以讨论，商量得将近尾声，夜九笙忽然握着她的手，神色复杂，“明日太后定会刁难我们，怕是又要让你受委屈了。无论遇到什么事，回来说给我听。”

他眼底浓烈的担忧与疼惜令人动容，闵若黎故作不以为意地拍拍他肩膀，“我当是何事，王爷放心吧，应付太后这方面我很有经验了，亦不会将逢场作戏放在心上。”说到此，话锋微转，语气带了些俏皮，“王爷若方面过意不去，便去府里库房挑几样好东西补偿我。”

她又何时当真在意过那些俗物，这般说不过为了让他安心罢了。

夜九笙大手一挥，豪爽地答应，“你只管打开库房的门，随意挑选，那些东西迟早皆是你的，本王亦是你的。”

待到成婚之后便的确如此。闵若黎脑海里浮现届时的画面，脸颊微红。

家宴是选在晚膳之时，申时三刻，夜九笙二人便抵达太后所在的宫殿。

太后正坐在软榻边等候，手中攥着一串佛珠，视线扫过夜九笙双腿，眼底划过一抹精光，“这段时间在外面可好？腿疾可有在路上发作？”

听出她话里深意，夜九笙从善如流，“路过聊城时发作过，是以在聊城耽搁两日，好在随行之中有医者，很快便继续赶路了。”

当时他们身边有秦染在，必然向太后传达过此事，是以便无需隐瞒。此点与秦染传回的消息相同，太后亦可以稍微心安。

稍坐片刻，太后没能旁敲侧击地问出有用信息，便开始用膳了。

宫女涌入为几人上菜，先是菜肴，紧跟其后的便是特意为夜九笙准备的滋补汤。端汤的宫女进来之后便小心地朝主座瞄了一眼，似是在请示。

“哀家知道你身体还未康复，特意让人为你准备的补汤，两个时辰前便小火煨着，你尝尝。”太后端的是慈善和蔼的模样，挥手示意宫女将汤端上去。

夜九笙正答谢太后，忽然宫女脚步踉跄，喊着王爷小心，整个身体朝前方扑去，手中的汤洒了夜九笙一身，大部分皆落在他双腿上。随后并未立即起身，慌乱中在他腿上摸了一把。

汤仍是滚烫，闵若黎在旁看得心头一紧，旋即火冒三丈，上前拉着婢女胳膊将人拽起来，抬起手的同时责问道：“平地亦能摔跟头？你是闭着眼睛走路吗？”

“住手！”夜九笙严声呵斥，“本王的腿本便毫无知觉，洒些汤水回去洗干净便是，何须你为本王出头？太后为本王准备滋补汤本是好心，你怎敢因此在太后面前如此失礼，向太后认错！”

太后听闻此言，眼底神色阴晦莫测，但将两人之间举止看在眼里，佯装怒火，“哀家的心意皆被你浪费了，若是不会走路便回去学规矩，退下！无用的东西。”

宫女慌忙离开，闵若黎心下了然，能到此处侍奉的宫女必然是精挑细选的，怎会平白无故的在摔跤，且太后只让人退下，却未严惩。太后这般好脸面，断不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