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女士出去后，俞郁愤愤点开微信，按着消息栏，发了条语音过去。

“你赶紧来我家吧。”

程泽一直密切关注着手机的动静，听到这个，还以为她跟她妈妈说了他们俩的事情，连忙直接回了电话来。

“怎么突然让我过去？是不是阿姨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不同意，你们不会吵起来了吧？”

他难得话这么多。俞郁稍稍走神，不过却一句没有说到点子上。

她往床边走去，抱了一只玩偶在手里，“不是。”

程泽松口气，“那是怎么了？”

“想你啦，想见见你，不行吗？”

程泽：“……可以。”

俞郁逗完他，才正色道：“你知道我妈刚才看我什么眼神吗？活脱脱认为她女儿是负心汉的眼神！”

“……负心汉？”程泽真的有些凌乱，几天不见，事情怎么发展的如此奇妙？

“是啊。之前学校里谣言流传的时候，不是有人帮我说过话吗？”

“知道，一个学姐以及一个……”微妙的停顿一下，程泽接上下句，“学弟。”

偏偏俞郁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妈妈嫌弃到鄙夷的眼神，所以没有听出来，还连连附和道：“对。那个学弟，就我们学校大一的男神，贺州。”

“哦……”

俞郁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男朋友的不对劲，接着说：“我妈刚才突然提起他，然后我就顺着聊了两句，结果她说我薄情寡义，居然不问问你的现状。”

“我太冤了，不是因为和你谈恋爱了，怕她不同意，我才不敢随随便便提你的吗？”

程泽看着实验数据报告，声音清淡，“原来如此。你可以随随便便提那个贺州，却不能轻易提我？”

“不是。”俞郁琢磨出不对，矢口否认。

“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又强调一遍，乌溜溜的眼珠一转，问：“哎，你是不是……吃醋了？”

程泽手指一顿，随即如常地翻看资料，没有回答。

总是这样，被说中心事，不肯为别人知道，所以便沉默。

俞郁歪着脑袋，憋住笑，“贺州是贺叔叔家的儿子，我妈也挺满意。”

程泽还是做锯嘴葫芦，一言不发。

她说：“程泽，你喜欢我提他吗？”

程泽鲜少承认自己喜欢什么东西，也鲜少对什么表示出明显的厌恶。

然而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这辈子，对于美丽最初的认知，就是年少不算艳丽，还有些婴儿肥的小姑娘，向别人提起他时眼里发光的模样。

毕竟小时候朱女士没有让俞郁进行学前教育，所以小学的学渣俞小朋友对于能认识程泽这样大学霸很是骄傲，提起他考一百分时比自己考了一百分还开心。

书桌前面，程泽沉默片刻，有些难堪地回应，“嗯。”

他确实很不喜欢。

俞郁素来见男人寡言少语，恐怕第一次承认不喜欢什么东西或者人，她心里软了软，眼里便情不自禁沾上了温柔的笑意，“好，那我下次不提他了。就跟别人炫耀我厉害的男朋友。这样说，你喜欢不喜欢？嗯？”

程泽垂眸，翻资料的动作明显迟疑了很多。

又不说话了。

俞郁心里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这是程泽这辈子第一次喜欢别的什么东西吧。

记得小学学校举行了春游，每个人都可以自带午餐和零食，朱女士给她装了满满一个书包。

对于还是小豆丁的俞郁来说，那太重了。她那时还是一腔热血地做程泽程一百分的跟班，因为她觉得跟着程泽就能和他一样聪明，就能考一百分了。

还有一点是……程泽那时候就已经长的很好看了，颜控的她自然更喜欢追着程泽。

可惜程泽不怎么搭理她。

所以当时她背着包慢吞吞走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程泽会从队伍前面跑到她面前，伸出手，接过了她的书包。

后面俞郁为了表示感谢，拉开书包强硬让他选零食，程泽把她不喜欢吃的拿走了。

午饭时，程泽没有带午餐，她去跟程泽分享时，程泽又把她不喜欢的胡萝卜和青菜挑走了。

她当时以为程泽喜欢那些东西，还心花怒放，两个人口味互补，很有缘分。

等初中时，她就明白了，不是程泽喜欢那些食物，而是他根本没有喜欢的东西，就无所谓了。

高中时，她开始致力于发掘程泽喜欢的东西，可惜三年一无收获。

现在俞郁好不容易触及了他的喜好，知道他喜欢什么东西，而偏偏他克制得过分了。

她眼神包容又柔和，说：“程泽，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可以和我说，不用憋着自己。”

那端的程泽垂下目光，“我也不是……特别讨厌。”

俞郁说：“每个人都有喜爱的东西，自然也有厌恶的东西，或者特殊的癖好，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只是听语气，就能想到少女的眼神一定明亮柔软又充满鼓励，程泽喉结微动，“……那你下次……多提提我。”

第九十八章 帮我洗碗

俞郁初中去过一次他的家里，当时他父母都不在。程泽家装潢简单，他的生活也简单无趣。那时候他似乎没有一切喜欢和感兴趣的东西。

然而程泽努力靠近她以后，也把自己的克制和难以启齿的癖好展露给她看。

程泽那些幼时不敢说的喜好，少年不敢拥有的想法，青年不打算吐露的感情，正在一点一点构建。

所幸为时未晚。

即便是用电话交流，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逐渐粉红起来。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俞郁一凛，看了眼时间后，把手机反扣，蹬掉拖鞋，赤脚滚上床，把空调被拉倒脖子，躺下了。

嘴馋的外婆煮了一锅小馄饨，想到了半年没有见的外孙女，于是来敲门。

“小郁？”

“嗯？”她故意做出迷迷糊糊的声音。

外婆看穿一切，“别装睡了，你们大学生的夜生活不是从十一点才开始吗？现在刚刚十一点半，出来吃个夜宵吧。”

她一囧，“哦，好的。”

俞郁在朱女士痛心疾首的目光下吃得小肚撑撑。

朱女士终于坐不住了，“妈，您饿了自己吃就行，叫她干什么？她半年没回来，肉眼可见地胖了！再吃就得减肥了！”

老年人都喜欢后辈圆润一些，她外婆一瞪眼，说着去握她的手腕，“小郁哪里胖了？你看看这骨头，都硌手。”

“再说了，你刚刚难道没有吃？”

朱女士心一虚，但仍旧坚持，“我都多大了，她才多大？还没找男朋友呢，就把自己喂成这样……”

外婆瞥了她妈一眼，“哼，小郁，别听你妈的，尽管吃，不够外婆接着给你做。”

“嗯嗯。”俞郁朝她妈一吐舌头，“谢谢外婆，已经够了，我吃饱了。”

“吃饱了？”她外婆一指碗，“那宜柔去把碗洗一下。”

朱女士一愣，“为什么我洗？”

“你吃了，当然你洗。难道你想让我这个老人家现在去洗碗？”说着，她外婆起身回了卧房，“年纪大了，熬不住喽，睡觉去。”

俞郁旁观全程，暗自高兴，终于有人能治住她妈了。

还没等笑出来，她妈妈就下了命令，“你，洗碗去！”

“啊？外婆不是让你洗吗？”

“你难道没有吃馄饨？”她妈妈故技重施，“年纪大了，脊柱不好，哎呦哎呦，疼疼疼，回床上歇歇。”

俞郁：“……”

这可真是亲外婆和亲妈。

她出来时，习惯性把手机也带了出来，就反扣放在手边。

见两个大人都进了房间，她拿起来，发现通话还在继续，于是吐苦水，“我最讨厌洗碗了，每次都洗的一手洗洁精味。我太难了。”

程泽那边沉默着，她疑惑问：“你在干吗？怎么不理我？”

“下单洗碗机。”

她：“……”

程泽补充说明：“我也不喜欢洗碗。”

俞郁隐隐觉得得寸进尺，刚让他不要压抑自己的喜好厌恶，他就飘了，还也不喜欢洗碗？

她把碗收到厨房，水龙头开的小，“……你偷听我们讲话。”

“唔，我不介意光明正大地听。”

俞郁咳了一下说：“快来吧，帮我洗碗，这样我娇嫩的手好歹能休息会儿。”

程泽又开始了日常沉默。

她说的轻巧，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岔开话题，跟程泽吹嘘了一下外婆的手艺，然后顺口问了下程泽晚上吃了什么。

程泽答曰：“忘了，不过现在有点饿。”

俞郁严肃地让他立刻点外卖，然后为了不妨碍他吃饭，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嘟，嘟，嘟——”

程泽原本想让俞郁心疼一下，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直接失去了和她说话的机会，忽然有些无奈。

俞郁把洗干净的碗放在碗架上，擦干净手，进屋睡觉了。

宁静的夜色中，漫天的星光下，她趴在窗户上，轻轻哼着歌，顺便看了会儿月亮。

这是冬季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可因为多了牵挂的人，满满的惆怅。

程泽手里的项目进行到比较重要的阶段，按道理是无法天天和俞郁聊天，不过他总想听听自己女朋友的声音，所以并没有告诉俞郁自己的现状，每天只要俞郁有空，就让她开着电话，自己挂着蓝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是以研究所的人经常能发现他们厉害的特聘研究员自言自语，仿佛脑子不太正常。

不过程泽毫不在意。

而俞郁呢，她外婆耳朵不好，听不见，可她不能完全无视朱女士的存在，所以只能尽量压低声音，不过还是叫朱女士听见过两回。

朱女士以为她在家憋出病来，就把人赶了出去，让她找高中同学玩去。

俞郁高兴坏了，就在楼底下的公园寻觅了一个犄角旮旯，和程泽说了一天的话，最后由于一天没有喝水，嗓子都有点哑。

时间一天一天过，新年的气氛逐渐浓郁。

包饺子的时候俞郁被按在了桌子边，美其名曰学习厨艺。

见她妈妈严肃的脸，俞郁把以后都点外卖的话咽回肚子里。

朱宜柔和女儿说话，“我听你王叔叔说，三楼的肖阿姨今年过年打算让她女儿去相亲。”

俞郁翻了个小白眼，“是贺叔叔。”

纠正完之后，她诧异极了，捏着饺子的一边，“相亲？肖阿姨的女儿，小敏姐姐？她不是才二十七岁。”

朱女士也啼笑皆非，“是啊，肖雯那个脑子，真是一言难尽。不过也难怪她有这种想法，你敏敏姐二十七年都没有领过男朋友回家，这架势八成是想一个人过？所以你肖阿姨才着急了。现在这个时代，虽说女性没有承受原来那么多的压力，可三十岁还不嫁人，肯定少不了被戳脊梁骨。”

她本来也是无聊着八卦，然而一想到女儿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俞郁哭笑不得，她说：“敏敏姐才二十七，怎么就一个人过了？就算三十岁要结婚，也还有三年呢。况且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一个人也不错啊。”

“胡说什么！”朱女士可以允许女儿晚结婚，但不能同意她不结婚，“到时候父母老了，先一步走了，你们这一代难道打算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嫁人也好有个伴。”

“封建思想。”俞郁嘀咕一句。

不过她妈这种高知识分子尚且这样想，那肖阿姨听说没有上过学，恐怕更加急着要把敏敏姐嫁出去了。

朱女士没有听清，问了下，“你说什么呢？”

俞郁只是笑，眼里温和。

母女俩闲得慌，饺子包多了，计划着给关系不错的邻居送去。

这个任务当然是交给俞郁了。

她捧着饺子，敲了肖阿姨家的门。

开门的是姜敏。

她穿着家居睡衣，不施粉黛，可还是难掩气质。

姜敏大概就是俗话说的气质美女。

她看见俞郁一愣，随后浅浅笑开，“小郁？”

“嗯。我妈饺子包多了，所以给你们送一点。”

“快进来，替我谢谢阿姨了。”她领着俞郁进去。

肖阿姨擦擦手，从厨房出来，见到俞郁便眼前一亮，“小郁来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

“谢谢阿姨。这是饺子，要找个……”

“来来来，放这吧。”肖雯笑眯眯地，把饺子捡到了自己家的盘子里。

俞郁又客套了一下，姜敏就把送出去了。

耳廓突然听到隐隐约约地声音，“少跟她接触，长的一副妖妖娆娆的样子，估计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