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来到了四月。

自从程泽那次在校庆上发表了那样的一番言论，学校里对于俞郁的一些污蔑言论，终于彻底销声匿迹，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好，向着蜜里调油的方向发展。

一一一许久没有和俞郁讨论任务现状了，此时此刻它看着仍旧卡在90%的进度条，十分发愁。

“俞郁，来看看这个进度条。”

俞郁本来在教室里听课，听到它突然出声，便看了一眼光屏上的进度，也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叹息，“怎么还卡在这里？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这是怎么回事？”

前面几个世界，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她对于返回现实世界并没有那么的急迫，也没有那么急急地想要完成任务。

而在这个世界，她却能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像是触碰到了陈泽内心的秘密，同时也知道了一些关于她穿梭各个世界的原因，所以她急切地回到现实世界，要苏醒过来和程泽问清楚。

一一没有碰到这种情况，按道理到底只要俞郁和程泽谈上了恋爱，那么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应该算完成了……

顿了顿，它最后说：“那我去问问主系统吧！”

俞郁心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想法，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就同意了。

将近11点05分下课铃声响起。还没等她多考虑几分钟，程泽电话就打了过来，约她一起去吃午饭。

程泽前段时间比较忙，都是俞郁去实验楼底下等他一起的。但是现在由于他所做那个课题已经结束了，所以就变成了他来找俞郁。

四月的春天温度已经在渐渐升高，俞郁穿了条浅粉色樱花点缀的裙子，脚下是小皮鞋，长发披肩，头上还有一个浅色发箍，蹦蹦跳跳的下楼来。

两个人并肩走在林间道路上，往食堂去。

她垂在身侧的手腕伸出了袖子，看上去又白又细，手指纤长柔软。

程泽垂眸，轻轻握住她的手。

俞郁笑了一下，然后回手反握住。

就算是之前一起去吃饭，程泽也没有直接牵住她的手过，都比较克制。

她本以为虽然公开了，但以程泽的那性格，还要一些时间才能真真正正和她在校园里做情侣可以做的事情。

在今天之前，她从未和裴川在大庭广众之下牵过手。

程泽一年四季体温都很高，可是今天手指有些凉，不过牵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两个人在学校都挺有名的，此刻旁边走过大家看到他们的动作，都隐秘地笑了起来，最后心里诚恳地送出了祝福。

俞郁我行我素惯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奔去监狱寻找程泽，还跟他说了那么多心里的话。

人活一世也不过匆匆百年，当然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去自己喜欢的地方，吃自己喜欢的东西，穿自己喜欢的衣服……何必为其他人的世俗眼光而让自己过得痛苦？

没错，人是群居动物，肯定没免不了和周围人接触，当然也会有一些心理阴暗的人，反对别人指手画脚，喜欢在那道德的制高点去批评指责，乃至想操控别人的生活，见不得别人过的好。

可这有什么关系，俞郁从来不怕这种东西。若真的被这种人逼急了，她不介意用同样的方法报复回去。谁还没有点气性了？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只是看向身旁的程泽，又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小声问：“我们要去哪里？这好像不是去食堂的路？”

程泽从握上她的手之后，唇色就有些白，他害怕从她眼里看到震惊失望和抗拒。

不管哪一种，都是在他心上凌迟。

其实他明白有的人未来生活一眼就能望到头，没有惊喜，如死水一样。

而他就属于这样的人，坐牢那年，他就知道，如果这一辈子几乎不可能和心爱的女孩在一起。

可是那个夏天她来了，和狱警央求许久，之后又跟自己表白心意。

鄙视他心里压抑的困兽冲出了牢笼，他萌生过一辈子要锁住俞郁的念头。

俞郁既然知道他在监狱里，当然也知道他家发生的那些事情。以他对俞郁的了解，少女此刻一定内心满是悲伤和心疼。

有句话说的好，什么时候一个人满心满眼地去怜惜另一人，那么那个人就栽了。

他甚至想过一辈子不出监狱，利用俞郁对他的心疼，加深俞郁对他怀有的少女情思，逼迫俞郁陷入名为怀念的深渊，把她的心一辈子困在自己的身边。

可最后他还是舍不得。

他是爱她的，想一辈子在一起，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所以程泽强迫自己推开她，给她机会，幸而俞郁没有转身离去，而是义无反顾地留在他身边。并且说出来“喜欢”二字。

良久，他回答：“我们去外面吃吧。”

俞郁对此毫无异议。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又到了新年。

朱女士看着一起回来的两个人，笑眯眯伸手结果……程泽手里的行李。

俞郁瘪瘪嘴，“还没嫁出去呢，你对我就没有母爱了。”

第一百零三章 冬日的葬歌

程泽主动拿过她的行李箱。

之后两个人想帮忙，朱女士嫌弃他们越帮越乱，就把人都推出了厨房。

两个人商量着去超市购买点年货，等出了门，他们才发现屋外下雪了，整个地面都被白雪掩埋。

“真美。”俞郁感叹道。

程泽走在前面，没留意身后的俞郁，猝不及防地就被对方团的一大坨雪砸中了后颈。

回头看俞郁笑的没心没肺。

程泽停下脚步，两个人你来我往那打了许久。

后面俞郁实在累了，懒得动了，就认输叫停。

程泽笑着过来帮她一起拍雪，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一看，笑意瞬间敛了起来。

“喂……是我。”

俞郁拍衣服的动作一顿，虽然听不到对面说了什么，但女生第六感让她隐隐有了不好的念头。

她在一旁心惊内跳，鼻子皱了皱，心道新年里可千万别出什么触霉头的事。

可偏偏就是这样世事难料，电话是程泽母亲所在的疗养院打来的，她出事了。

程泽慢慢放下手机，面容在片刻后却变得如这雪一样的惨白“疗养院的人说，我妈……刚才跳楼了。”

他努力维持镇定，声音却隐隐发颤。

至少在小学四年级之前，他母亲还是正常时间偏多，对他也非常疼爱。程泽并不是甫一出生，便无人关心的。也正是因为曾经得到过温暖，却转瞬失去，所以他现在才如此害怕俞郁离开，丢下他一个人。

他母亲京墨一个语文老师，最喜欢《红楼梦》这本书。羡慕林黛玉为情而生，羡慕林黛玉有一个专心爱她的宝玉。

但轮到她自己勇敢地追求幸福的婚姻时，上天却开了一个好大好大的玩笑。

她爱的人不是痴情的贾宝玉，而是暴力倾向的疯子。

京墨坐在床上，忽然难得清醒问：“现在几月了？”

“今天是二十。”年轻的护工将一勺粥递到凌娅嘴边，“这快要过年了，疗养院的护工回家的回家，辞职的辞职。要不是为了那点补贴，我也不愿意大过年的还来伺候你。阿姨，你能不能不要让我多费心？来，吃点东西。”

京墨不去吃粥，愣了会儿道：“快要过年了啊……外面还下雪了……”

护工看了她几眼，望着她有些神采的眼眸，问：“阿姨，你是清醒了……吗？”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那太好了，你自己能吃吗？过年人手不够，我还要去照顾别的病人，你……”

京墨点点头，坐在床上目送她端着餐盘离开。过了会儿，她慢慢下了床走到门边，拧了下把手，发现门可以开，脸上一下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可能是一时疏忽，年轻护工没有将她的房间锁好便走了。

护工说的很对，疗养院的护工愈发少了，病号们又在房间里，所以走廊空荡荡的。监视器后值班的保安去上了个厕所，就这么会儿功夫，便错过了京墨的身影。

她宛如幽灵般顺着楼梯，悄无声息地一步步走上了顶楼。

此时寒风呼啸，满天飘雪，顶楼上是半个人也没有的。

只要轻轻一跃，十几层楼必死无疑。

她两只脚稳稳站上了天台边缘，整个人像是一只白色玄鸟。

“小泽，妈妈对不起你。可是……妈妈坚持不下去了。没有了我，你应该才能摆脱身上那些不好的标签。若是有来世，妈妈一定陪你一辈子……”说罢，她纵身一跃，瘦弱的身躯仿佛一只折翼的鸟，骤然跌落。

那一刻，她的脸上带笑，是真正的感到了解脱。

雪花还在飞舞，落在她的身上，像是一曲哀歌。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自然回天乏术，等程泽和俞郁赶到医院时，京墨已经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俞郁难得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程泽。

事实上他一直表现的过于平静了。缴费、办理手续，联系殡葬服务，除了看上去脸色非常差，他甚至没有流一滴眼泪。

而这正是俞郁最为担心的。

她依稀记得幼儿园时，朱女士接她来迟了，京墨把她一起带回了家。

第一眼见她，年少的俞郁心里有了仙女下凡的念头。

过了几年，她对京墨熟悉了一些，那是个很孤标傲世的女人。后来俞郁读到了《红楼梦》，林黛玉具象的时候，她脑海里是京墨的脸。

也正是这种黛玉气质，让她年轻时，不顾父母反对，坚持跟了当时还一穷二白的程泽父亲。也造就了后面的悲剧。

她在程泽的生命里还占有很重的份量。若说程泽对他父亲只有怨恨，那么对京墨便多了孩子对母亲的爱。

而这正是她最为担心的。

她怕程泽会突然撑不住，京墨毕竟是他唯一的血缘亲人了。

京墨跳楼的时候还是穿着疗养院的病号服，俞郁陪程泽回家拿衣服，一进门，程泽就直直冲向房间。

整个房子已经两年多没有人住了，开门时灰尘乱飞，没有半点儿人气……

程泽去了京墨原先的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裙子，边角已经有些破损。

俞郁放轻步子走到他身边，柔声道：“程泽，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

她缓缓却不容置疑地将对方拉进自己的怀里，轻拍着他的背，“还有我在，程泽……不要倒下，阿姨还在医院里等你呢。”

两人保持这样的姿势待了许久。

“小郁……”忽然，程泽哑着嗓子开口了，“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一件裙子，是我打零工换回来的。我要把这件衣服给她换上。

“嗯。阿姨会开心的。”

“我……要让我妈妈和那个男人没有半点关系！”

俞郁还是说：“好。”

“……我现在只有你了。”程泽哀痛地叙述着这个事实，让俞郁心疼不已。

“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会一起过一辈子……”

之后的几天，俞郁一直陪在程泽身边。

她也失去了父亲，知道那种锥心之痛，但他还有朱女士，还有疼爱她的外婆。而程泽却瞬息之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简直不敢想象对方此刻有多悲恸。

葬礼一切从简，程泽没有通知任何人。

而俞郁在征求他的意见之后，让朱女士过来帮一下忙。他们毕竟还是两个学生，二十出头，总有地方会顾及不到。

朱女士来的时候眼眶微红，因着两个孩子的原因，她和京墨有过交集，对这个女人很有好感，没想到许久不见，再得到消息就是阴阳两隔。

之后几天就是选墓地，把骨灰放进去，俞郁跟着程泽一起，给京墨磕了三个头。

等走出墓园的那一刻，程泽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俞郁就是自己和这个世间唯一的联系了，所以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正月十五元宵节，是个热闹的日子。

俞郁觉得程泽从早上就一直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等晚上，她亲眼目睹程泽单膝下跪，捧出戒指的时候才明白原因所在。

程泽望着她的眼睛，里面有万家灯火，有尘世未来，还有欣喜惊疑，更映出了他的模样，“小郁，我想和你结婚。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非常突兀。俞郁万万没有想到，毕竟他们两个人都还在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