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秋末。

天很冷，但张家的孩子们都不能缺少训练，室外还没下雪，所以即使寒风刺骨，也不能去室内训练。

一群四五岁的孩子站在庭院中练习对打，一个格外瘦小的男孩的面前却只有一根木桩。

没人愿意跟他一起，不是因为他身份低贱，而是因为他身份高贵。

男孩今年才三岁，比他们其他孩子都要小一些，却因为圣婴的身份提前进入了训练。

长辈们都说，他是下一任族长，所以同期训练的孩子们更不喜欢他了。

今日负责训练他们的是北部档案馆的宗长，那是一个儒雅的青年。

他的年纪肯定比看起来要大，毕竟张家人的寿命都很长。

...

张离渊看着这些孩子训练，不由连连点头，最后目光落到了角落处跟木桩较劲的男孩。

他跨步走过去，他的步伐很轻，即使这样，男孩也察觉到他的到来。

出手的动作只是僵了半秒就继续挥动。

张离渊就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男孩额头上逐渐有了汗水，很快头发就被打湿了。

男孩总算停了下来，微微侧头看了眼他。

他没说话，男孩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男孩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攻击面前的木桩。

一直到远处的香燃尽。

“今天的对打就练到这里，可以休息了。”张离渊开了口，孩子们停下来，三五成群的坐下休息。

男孩也停了下来，坐在了一个角落，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就在这时，一个跟张离渊差不多大的男子跑了过来：“瑞云生了，是个女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跟他交好的张七海。

他听了欣喜，跟这些孩子说了一声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后，就跟着张七海去了他们住的宅子。

听到今天不用训练，孩子们脸上都满是欣喜。

张家孩子虽然比寻常孩子更早熟知自己的使命，但孩子的天性还是会让他们贪玩。

男孩子们讨论着要不要外出捕鸟，女孩子们则是讨论要不要去摘松子。

唯有那个男孩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他默默的离开了训练的庭院，朝着自己的住处走。

他跟那群孩子没有住在一处，走的方向跟张离渊去的方向是一致的。

走到回廊，远远的就能听到婴孩的哭声。

那样的哭声十分具有生命力。

他在想，自己出生时，是否也这么具有生命力。

应该不会的。

他是所谓的圣婴，他出自一个石盒子，他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

男孩转身离开了，此时正好跟张七海撞上。

张七海手里端着热汤，应该是给生产完的妇人准备的。

“你在这儿啊，没和那群臭小子去捕鸟啊！”张七海见到他，有些惊讶的开口。

“没有。”他回答。

“想不想去看看小娃娃，那以后可是你的媳妇。”张七海笑呵呵的看着他。

张家的长辈大多数是严肃的，但张七海刚好相反，他很好说话，也爱做好吃的，还经常给他们这些训练的孩子开小灶。

“媳妇？”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以后要跟你一起生活的人。”张七海笑着解释。

“一起生活？”他不太能理解，但还是跟在张七海的身后，走进了那个宅院。

这个宅院的布置和他的住处差不多，但多了很多小玩意儿。

他见到了张离渊，他抱着一个正在哭的小婴儿。

很吵，他有些后悔跟着张七海进入这里。

张离渊看到他，有些惊讶：“你来了。”

“他是来看他未来媳妇的。”张七海已经把热汤送进去，出来笑着调侃了一句。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毕竟他还不知道媳妇这个词的意思。

张离渊忽然蹲下，他能看清包在襁褓的小婴儿。

那是一个皱巴巴的小孩，眼睛闭着，嘴张着，在哭，很丑，而且额头上好像沾了红点，他看着不舒服伸手想要擦去。

谁知道，擦不去，那是长在上面的。

就在这时，原本还在哇哇哭泣的孩子忽然止住了哭泣。

紧闭的眼睛也在这个时候睁开，懵懂的看着他。

他忽然觉得这个孩子似乎没那么丑了。

“这就不哭了，看来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啊！”张七海又开口了，脸上带着笑容。

而抱着孩子的张离渊也在这个时候露出了笑容。

“要抱一抱她吗？”张离渊问。

他呆了两秒，但还是拒绝了。

...

之后一个月里，他每次去训练，都能路过张离渊的宅院，也能听到婴孩或哭或笑的声音，只不过他只是远远的站着不会进去。

到了第二个月，下雪了，室外训练变成了室内训练。

他要去练功房，就不用在经过那个宅子了，可是他好像有了一些好奇心。

这种好奇心是以前没有的。

那是农历十一月，又一场雪下了下来，他们提前结束了训练。

返回的时候，他绕了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么做了。

绕过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了一个妇人，他记得，这是张家另一个长辈，叫张瑞云。张瑞云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往宅院走。

他看了眼，身高的原因，他看不到张瑞云怀里的孩子。

张瑞云见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十分温柔的笑容。

“训练结束了？”

“嗯。”

“还没吃饭吧？”

“嗯。”

“要不要去我那里吃？”

“好。”

...

他跟着张瑞云进了那间宅院，一进来，张瑞云就把怀中的孩子放到一个摇床中。

他忍不住凑了过去。

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的，眉间还是有个红点，但比第一次见到时好看很多。

如果以后真的要跟她一起生活，好像还不错。

想的出神，手指忽然一热，垂眸就发现，那孩子抓住了他的手指。

前几天练发丘指，他的手指才打断过一次，这么被抓住，有一些疼。

但他忍住了。

孩子似乎能察觉到他的疼痛，抓了一会儿就松手了。

张瑞云在这个时候进来了，她端着两碗面。

上面放了鸡蛋和绿油油的蔬菜，看着很好吃。

“先吃吧。”

面放在了桌上，张瑞云柔声开口。

他坐到桌上开始吃面，那孩子就在摇床里玩，时不时的发出笑声，也不让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