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彻羽回到紫鸠宫的前面，很快又一次遇到那个老者。

老者背着手：“看过鸣莺了？”

“嗯。”姬彻羽不愿多说，“尊上在哪？开始吧。”

老者对他的上道很是满意：“随我来。”

他带着姬彻羽来到主殿。

还没进门，姬彻羽就感觉到一股澎湃的灵气一阵阵地从殿内溢出来。

老者推开殿门，里面的景象展露在姬彻羽和江茕星的眼前。

主殿里空空荡荡，所有的家具都被挪走了，地上绘制着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中央坐着一道皮肤灰白的人影，双目紧闭，像一具作古多年的尸体。

但微微起伏的身体显示这个人还没有死，他的头发迅速地变为黑色，又渐渐化为花白，如此往复不断，像是在衰老和年轻之间反复横跳。

阵法的四个角上还坐着另外四人，其中有两个已经化为干尸，没有一丝活气，另外两个相对好一点，虽然在不断衰老，但至少还活着。

这邪异的画面让江茕星泛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从未听说过修仙界还有夺取他人寿元的阵法。

寿元越多，意味着突破到更高阶，乃至于飞升的可能性更大，要是真有这样的阵法，修仙界大概要乱了套了。

但眼前的画面，让她不得不信。

姬彻羽的视线扫过那四角上的人。

老者看出他的不满，抬手招来几个杂役，十分熟练地将四角上的人拖出去。

“你也出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姬彻羽淡淡道。

老者皱皱眉，似乎不太放心，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道：“尊上清醒得很，别耍花招，免得保不住自己的小命。”

说完，他带着那群杂役离开。

姬彻羽踏入殿内，关上大门。

眼前的景象与梦境中的画面逐渐重叠，他认出这里就是梦境中另一个自己吞下妖丹企图刺杀游蛟老祖的地点。

本以为云翳神君会趁此机会作妖，没想到对方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江茕星显现出身形，抬手甩出一叠符箓。

“啪啪啪……”

亮起的防御符一枚一枚贴到大殿的门窗上，将所有的出口封死。

这动静让阵法中央半人不鬼的游蛟老祖缓缓抬起头。

一瞬间，江茕星本能地绷紧脊背，感觉自己像是被野兽锁定的猎物。

游蛟老祖如今的状态不太好，没有了别人的寿元支撑，他的头发在逐渐变白，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在逐渐衰老，变得干枯，像一截缺了水的木头。

“是你……”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我记得你，上一次我闭关走火入魔的时候，你闯进来要杀本尊……呵呵……”

姬彻羽眯了眯眼。

没想到那时候他竟然还有意识。

他不由得庆幸当时江茕星突然闯进来打断了他的复仇，否则，他恐怕已经死在了那个密室里。

江茕星出声：“你就不问问他为什么要杀你？”

“呵呵……想杀本尊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你若是真能伤到本尊，本尊才有兴趣问你为何而来。”

江茕星奇道：“你都快死了，还这么狂？”

游蛟老祖大笑：“你若是觉得本尊快死了，为何还如此戒备？不如先把手里的符箓放下再说话。”

江茕星一阵尴尬，她当然没有表现得这么轻松，但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地戳破她。

她明明将手藏在身后，这老东西怎么会知道她藏着符箓？

果然是老奸巨猾。

姬彻羽抬手将她拦到身后，拔剑出鞘：“既然你知道我的来意，那就不必多说了，请吧。”

话音未落，他抬手挥剑，一道剑光直逼游蛟老祖。

游蛟老祖抬起手，接住了这道剑光。

不过他身下的阵法却没有这样的防御力，被干脆利落地劈成两半，光芒消失，报废了。

“啧啧，提前出手，非君子所为。”游蛟老祖说着，一把捏碎手中的剑光。

姬彻羽不以为意地道：“我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找你切磋的。”

这种时候谁还当君子？不要命了么。

游蛟老祖缓缓站起身来。

“可惜啊可惜，这样的剑意倒是很久没有见过了，让本尊想起几十年前曾经交手过的一个剑修。”

姬彻羽神色微变。

江茕星脱口而出：“是不是剑修姬云霁？”

“嗯？你们……”游蛟老祖的目光扫过他俩的面容，最后在姬彻羽的脸上落定，疑惑道，“没听说过姬云霁有个女儿啊……”

姬彻羽冷笑一声。

江茕星暗暗摇头，对游蛟老祖的恐惧减淡几分：“刚刚彻羽哥一直没有遮掩自己的声音，你居然没发现？”

可以称之为老眼昏花了。

游蛟老祖恍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指：“你是姬云霁的儿子！”

姬彻羽脸颊抽动，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讥讽：“承蒙老祖还记得我父亲。”

游蛟老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喜爱的小辈似的，甚至露出几分慈爱：“怎么会不记得，姬云霁是本尊近百年来交手过的最强剑修，那一战，真是令本尊记忆犹新呐……没想到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他的反应让江茕星满头问号：“……你跟姬云霁没有仇？”

“当然没有。”游蛟老祖道。

“那你为何要屠杀姬家满门？”江茕星追问。

游蛟老祖陷入回忆。

“啊！本尊想起来了！”游蛟老祖的面上没有丝毫愧疚，只有理所当然，“本尊当初给姬云霁下了数十封战帖，他却全部拒绝，本尊只好亲自上门，没想到他却出去云游了……”

“所以你一气之下，屠了姬家？”

“本尊岂是那等意气用事之人，”游蛟老祖道，“杀他们，是因为姬云霁拒绝本尊战帖的理由——他说自己有家人陪伴，不愿死战……呵呵，一个剑修竟然怕死，还有何突破的希望？本尊不忍看他为凡尘俗世所累，才好意替他斩断这一切。”

江茕星愣住。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理由。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姬彻羽。

一直没有出声的云翳神君在姬彻羽的脑海里发出笑声。

起初只是冷笑，继而转变为大笑，像是听见了什么十分好笑的话一样，久久停不下来。

“你不知道？”姬彻羽在脑海里问他。

云翳神君收起笑声：“……没有，他至死都不知道我是姬云霁的儿子。”

他不屑于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以至于错过了如此可笑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