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伊沁仔细地打量着季子霖，继续说，“如果你不舍得，我可以接回去。”

“不用。”他很果断，没有一丝犹豫。

“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你舍不……”

“嗯，她活的够久了。”

她有些怅然，又有些高兴，他本应该快意人生的，“你想要重新站起来吗？”

“你…说什么？！”他激动地身体前倾，但他忘了，他已经没有双腿了。

“别激动。”她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他按了回去。

“我没有小腿，连断腿都找不到了！”他语气急切，觉得她是糊涂了。

“哦，你会武吗？”

“会…一点。”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是不是不会武就不行了？

“那你以后不能估计无法再动武了。”她语气有点遗憾。

“没关系，我还能站起来吗？”他双手将扶手抓得紧紧的。

“只要你肯吃苦，与常人一般走路应该是没问题的。”她右手摸索着下巴，“等我找齐了材料，就给你做个假肢，你别着急啊。”

“没事，只要能站起来，多久我都愿意等！”他语气很坚定，“迟姑娘，若是你有需要，季某一定竭尽全力！”

“不用如此客气，我帮你，一方面是因为冥靳珩很在意你，另一方面则因为你是楠楠的父亲，所以……”

她没有点明，但季子霖已经羞愧的低下了头，“我亏欠楠楠的，怕是一辈子都弥补不完了。”

“你们是父子，不存在亏欠，也不存在弥补，楠楠他……算了，还是以后让他自己说吧。”楠楠很爱他。

“你放心，日后我会好好对楠楠的！”

“你可要记住自己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稍带犹豫，“迟姑娘，很感谢你刚刚扶我，不过以后……还是不要管我了。”

“？！”要看着他摔吗？

“靳珩会揍我！”

“……”这货很有幽默的天赋，竟然能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出这么沙雕的话。

她正想问问当事人，却发现冥靳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他看着她拼命憋笑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是认真的，“日后若是靳珩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希望你可以对他耐心一点。”

“嗯嗯，其实他挺好。”

他笑了，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

迟伊沁跟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跑去找冥靳珩了。

他竟然一个人先溜了？

她推开冥靳珩的房门，他正背对着她，很仔细地在水盆里洗手。

她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接近他，并未发现他的耳尖动了动。

“哈！”她用了老大声，连表情都极为夸张。

冥靳珩快速往后缩了一步，拍了拍胸口，“你吓到我了！”

奶凶奶凶的，嗷呜～

她笑得前仰后翻，“你在干嘛？”

“手脏了。”他蹙起眉头，小眼神可怜兮兮的。

他将自己的厌恶藏得很好，脑海里那恶心的一幕在不停回放。

——怡红院

他们翻身跃下阁楼，院子里红灯笼闪耀着，不知哪位女子被两人的高颜值惊艳到了，一声惊呼，牵出一群人。

一批是“勾栏美人”，身姿婀娜，封建保守的服饰愣是让她们穿出了风情万种，胸前大片大片的玉肌裸露。

她们主动得紧，凑得很近，手中满是脂粉的帕子挥舞着，“公子～，一起来玩呀～”

另一批则是这里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类型都有。

他们见两人在美人儿堆里浑身不自在，笑着打趣——他们是第一次什么的……总之都是些荤话。

美人儿面带虚假的羞涩，水蛇般的身躯从后面紧紧地贴着他们，一手搭在他们的肩膀。

辣眼睛的场面，辣眼睛的话，直接让冥靳珩炸毛了，他将迟伊沁紧紧搂在怀里，一声“滚！”震慑全场。

但人群混杂，还是有美人儿的帕子蹭到了他的手背。

他压下心里的极度不适，迅速将她带出这污秽之地。

忍了这么久，这会儿真的受不了了，他拿了一把硬硬的刷子，将手背刷得红彤彤的，感觉下一秒就能渗出血来。

迟伊沁眉头微皱，轻轻握住他的手，“不脏，可干净了！”

很神奇，那种强烈的、来势汹汹的厌恶感就这么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你真好，沁沁。”

“好，亲亲。”她的唇附上他红红的手背，“靳珩最干净了。”

他的脸一下子烧红了，这个吻来得太突然了，她把“沁沁”听成了“亲亲”……这感觉挺好的！

他抱着她，许久也没有说话。

待脸上的潮红褪去，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你要摘下我的面具吗？”

“……”

他暗暗握紧拳头，是他不够有吸引力吗？

这时，她突然扬起小脸，眼睛亮亮的，肩膀都激动到颤抖，“真的吗？我可以吗？”她一定不会嫌弃他的！

他看着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慢慢地将颤抖的手接近，小心翼翼地摘下他的面具。

英俊的脸庞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异常。

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直的睫毛下，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里面清晰地印着她的脸庞。

薄唇边带着一抹弧度，美丽妖冶中有一种深深的宠溺。

她的脸一点点地红了……

“满意吗？”他凑近了，细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她错开眼神对视，转身逃避。

感觉她要被嫌弃了！自卑了！

“满意吗？”

“满意吗？”

一声一声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一般般吧。”

——怡红院

陈初九血迹干涸了，她软软地摊在床上，早已是风中燃烛。

她的眼前浮现出，季子霖爱她成痴的眼神，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

这时，她混沌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转动。

她应该是一个无情的杀手，但面对那么好的他，她也控制不住心动了。

她不舍得杀他，拖延了许久许久，待到组织来信，她知道，她有自己的任务。

她下手了，砍断双腿，丢到了乱葬岗……那时，她才明白自己爱上了他。

但一切都太晚了。

他将她送入青楼，她不怨恨他。

她一直在等，等待自己的生命被了断，但这依旧还不清……

季子霖，下辈子，别再遇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