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信与许乐乐到时，李氏和秦裕龙早已被辛清秘密带到。行到院门之外，淳于信张臂拥住眼前的女子，轻声道，“一会儿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要以身子为重，莫要动气，好不好？”

许乐乐浅浅勾唇，笑道，“我岂是旁人气得到的？”轻轻将他推开，抿唇道，“王爷才是，不管听到什么，千万莫再着急，若不然，我还得花银子修门！”

淳于信忍不住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许乐乐随着汪世进入前次刑审秦义的院子，但见秦裕龙已绑在刑架上，上身衣衫剥去，露出被酒色浸染松垂的身体。

这位秦二爷，较他的兄长、弟弟可差的远了！

许乐乐微微挑眉，慢慢行至廊下，在椅中坐下，唤道，“秦二爷！”

秦裕龙一早被人绑至此处，实不知出了何事，此时一见许乐乐，顿时心里打了个突，失声道，“许乐乐，怎么是你？”

许乐乐微微勾唇，说道，“若不然，秦二爷以为是谁？”见他瞠目不答，冷笑一声，说道，“若不然，是秦二爷做的坏事太多，竟不记得有多少仇家？”

“仇……仇家……”秦裕龙结舌，摇头道，“许乐乐，我……我秦二几时与你结仇？你……你不要信口攀污！”说的虽然嘴硬，神色间已露出一些惊慌。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难不成秦二爷忘了，十三年前，围场中设计许相夫人公孙氏之事？”

秦裕龙心头突的一跳，颤声道，“公孙氏堕马而死，与我……与我何干？”

许乐乐微微垂眸，淡淡道，“秦二爷此时不认，不过是将秦天宇和秦胜成受的罪重受一次罢了，又是何苦？”秦天宇惨死，朝中众人皆知，而秦胜成的惨状，旁人不曾见到，秦家的人却领回过尸体，之所以秘而不宣，只是为了替秦胜成保留名声。

“你说什么？”秦裕龙瞳孔一缩，脸色瞬间惨白，颤声道，“我……我大哥和……和三弟，是……是你……”

“是我！”许乐乐淡应，浅笑道，“只是不知道，二爷喜欢大爷那惨烈的死法，还是三爷那有趣的活法？”

秦裕龙牙齿打颤，身子微微颤抖，隔了片刻，才结结巴巴问道，“齐……齐王妃，是……是我父侯……我父侯为了小妹秦芬芳，才……才设计除去你娘，不……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许乐乐冷笑，说道，“射箭场上，设计将我娘射杀，也不关你的事？”

秦裕龙闻言，脸色微变，连连摇头，说道，“虽说我们设计……设计在箭场上射……射杀，可是……可是并没有动手，待……待我们随皇上出林，公孙……公孙氏已经堕马而亡。”

“是吗？”许乐乐淡应，微微垂眸，瞧着自己交握的纤手，淡淡问道，“这么说，此事与你无关？”

“无关！绝对无关！”秦裕龙忙应。

许乐乐冷笑一声，说道，“旁的事，也一无所知？”

秦裕龙忙点头，说道，“大哥是长子，父侯器重得的是三弟秦胜成，凡事从不与我商议，我只知他要除去许相夫人，旁的一概不知！”

许乐乐将脸一沉，一手重重在案上一拍，喝道，“如此无用之人，留他做什么，来人，将他绞杀抛尸！”

“是！”身后赵承、汪世二人应命，齐齐向秦裕龙行去。

秦裕龙大惊失色，忙道，“不！不！许乐乐，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你别杀我！别杀我！”

许乐乐见他倒是个识时务的，不由微微挑眉，摆手命赵承、汪世二人退回，冷冷问道，“我问你，阿三是奉何人之命动手？”

秦裕龙闻她竟然知道是阿三动手，越发吃惊，结结巴巴道，“当时……当时阿三……阿三是投到大哥门下，只是……只是大哥……大哥心里欢喜公孙氏，断断不会命他动手！”

“既不是秦天宇，那又会是谁？”许乐乐紧紧盯着他，掌心中皆是冷汗。只盼，他的嘴里，吐出的是另一个名字！只盼，自己前次，只是受秦义之愚！只盼，陈贤妃与自己的生母之死无干！

秦裕龙脸上现出些迷惑，说道，“他之前是追随大哥，公孙氏出事之后，三弟秦胜成便去戎边，他也同去，可是……可是三弟也一样欢喜了公孙氏，也断断不会是他下令。”

“那会是谁？”许乐乐皱眉，冷声追问。

秦裕龙摇头，侧首凝思，说道，“父侯恼恨公孙氏迷住他两个儿子，立意将她除去，可是大哥和三弟并不听他指使，他所定之计我都知道，并没有说命阿三动手。”

是了！是了！建安侯秦义是何等样人，岂会为了自己一个女儿的私情，就暗害靖安侯嫡女，一朝相国夫人？一旦势败，岂不是令建安侯府树敌？原来，最重要的，是他的两个儿子迷恋上自己的母亲，他才立意要将她除去。

母亲何辜？

许乐乐眸光微黯，心中一阵酸痛，咬牙问道，“那，旁人呢？”

“旁人？”秦裕龙摇头，说道，“我母亲虽然与小妹商议，下毒之外，再……再另派人手，可是……可是阿三不会听命于她，我……我当真不知道……”

第461章

“不！知！道？”许乐乐一字字重复。

秦裕龙吓的一颤，忙道，“我……我说的是实情，许乐乐，我当真不知道，你纵杀了我，我……我也只能撒慌骗你……”

一双水眸向他定定而视，但见他神色惊慌，不似作伪，许乐乐轻轻点头。看起来，这个秦裕龙在秦家果然无甚地位，所知道的，也只如此！

微微阖眸，低声命道，“带李氏！”

院门打开，辛清一手拎着绑的结结实实的李氏大步而入，使力向院子里一掼，说道，“小姐，李氏带到！”

李氏立足不定，踉跄奔前几步，噗的摔倒，抬头间，乍见秦裕龙，忍不住大喊，“龙儿！”挣扎着便要爬起。

辛清赶前几步，将她拎起，在膝弯重重一踢，喝道，“跪下！”将她强压于地。

李氏身子强挣，回头望向秦裕龙，叫道，“龙儿，你怎么在这里，这……这是什么地方？”

许乐乐冷冷唤道，“李氏！”清冷的声音，仿佛带着无穷的寒意。

李氏心头打一个突，这才看到许乐乐端坐廊下，不禁身子一颤，失声道，“许乐乐，怎么是你？”回头望一眼秦裕龙，似乎明白什么，尖声叫道，“许乐乐，你身为齐王妃，胆敢私设公堂！”

许乐乐微微挑唇，说道，“我有何不敢？”

李氏狠狠瞪着她，咬牙道，“芬芳与你纵有些私怨，如今她母女也被你害成了那般模样，你……你还要怎样？”

只是秦氏和许云乐的恩怨吗？

许乐乐浅笑，淡淡道，“秦氏的账，我自然会找她去讨，今日寻你，是要问你，我娘亲究竟是被谁所害？”虽说秦义直指陈贤妃，事后淳于信想尽一切办法查询，都无法寻出不是陈贤妃的实据，可是她心里，终究是不甘。不甘自己与淳于信之间，夹杂进自己母亲的血仇！

“什么？”李氏失声低呼，跟着恢复平静，说道，“公孙氏堕马而死，众所周知，哪里有人害她？”

“娘！”身后秦裕龙急喊，求道，“她知道了！娘，她知道我们设计，知道是阿三动手，大哥和三弟都是栽在她的手里！”

李氏脸色大变，颤声道，“你……你是说……是说……”想到秦天宇的死状之惨，想到秦胜成那非人非兽的模样，整个人顿时簌簌颤抖，牙关打颤，咬牙道，“毒妇！”

又是只能她伤旁人，旁人不能伤她的人物，这秦家的人，当真是有趣！

许乐乐阖眸，懒于再与她争辩，淡淡道，“我只问你，阿三是奉谁之命出手！”

李氏向她怒目而视，突然笑了起来，初时还是轻笑，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笑致疯狂，笑出泪来。

许乐乐眉目不动，只是向她淡淡而视。

李氏大笑片刻，笑声突止，咬牙向许乐乐狠视，冷笑道，“许乐乐，我秦家已败，不过一死，今日，你休想从老身口中掏出一个字来！我秦家纵亡，也必然会有人杀你，为我秦家报仇，哈哈哈哈……”

“是吗？”许乐乐浅笑，抬眸望向秦裕龙，淡淡道，“不愧是建安侯夫人，有骨气！只是，恐怕秦二爷经不住刑！”说着将手一摆。

赵承、汪世二人躬身一礼，自案上取过两团粗索，齐齐向秦裕龙行来。

秦裕龙脸色大变，颤声道，“许乐乐，你要做什么？不关我事！方才我都说了！当真不关我事……娘！你快告诉她，快告诉她啊……”惊呼连连，句句求饶。

而在他大叫声中，赵承、汪世二人早已在他身上缠上十余道粗索，粗索的两端，尽数系上左右两侧两个立起的大转盘上。

这等阵杖，饶是秦二爷见多识广，也从不曾见过，更是吓的心胆皆寒，连声道，“你们要做什么？我当真再不知道！许乐乐，求你……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许乐乐不理他大呼小叫，只是定定望向李氏，淡淡道，“建安侯夫人身娇肉贵，怕挨不了刑罚，便由你这儿子代劳罢！”说着轻轻将手一摆。

赵承、汪世二人得令，一人推动一个转盘，慢慢将粗索绞紧。秦裕龙整个身子顿时被粗索紧紧勒住，但觉周身骨骼“咯咯”作响，勒的生疼，忍不住大声痛呼，叫道，“娘……娘救我……”

李氏咬牙，怒声喝道，“闭嘴，别给你父兄丢脸！”

“父兄？”许乐乐慢慢接口，淡笑道，“你只道他的父兄，便能熬过刑罚？”

“娘……”秦裕龙大喊，连声道，“娘，她知道我们设计公孙氏，还知道阿三，大哥和三弟，早就招了，娘……娘……啊……救我……救我……”

李氏脸色惨白，对秦裕龙的大喊充耳不闻，怒视许乐乐，咬牙道，“你既已知道，又问老身做什么？”

许乐乐凝目向她注视，说道，“我只要知道，是何人命阿三出手！”

李夫咬牙，说道，“那阿三是陟流国前太子，岂会听命我秦家？他为何出手，老身如何知道？”

“建安侯夫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许乐乐冷笑，向身后白芍微微摆手。

白芍应命而出，手腕一翻，一柄柳叶刀已握在手中，身形疾展，挥刀便向秦裕龙斩去。

刀光乍现，秦裕龙大吃一惊，失声惊呼，“啊……”想要跃身闪躲，奈何全身被绑的结结实实，哪里动得了分毫？

李氏没有料到许乐乐说动手就劝手，也是大吃一惊，失声惊呼，“龙儿……”

两声惊呼同时而起，但见寒光到处，黑丝飞扬，秦裕龙发髻被一刀削去，两侧长发顿时垂下。妙的是，头顶头发被尽数削去，露出光滑的头皮，却不伤分毫。

李氏本以为这一刀下去，秦裕龙立时毙命，一颗心早已吓的不能跳动，一见此情，大张了嘴，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秦裕龙更是吓的心胆俱裂，尖叫声中，但觉裤裆一热，一股躁臭的液体滴滴嗒嗒顺着裤管流下。

李氏大喘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咬牙道，“许乐乐，你究竟要做什么？”

许乐乐不应，却见白芍一把抓住秦裕龙长发，狠狠一拽，迫他低头，柳叶弯刀竖起，血光迸出，一横一竖在他头顶划下一个十字，这才退后两步，含笑道，“闻说粗索绞拧下，秦二爷受痛不过，皮中的肉会挤开这十字窜出来，不知道是真是假！”

秦裕龙大惊，连连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哪有此事？”鲜血盖下，令他一张惊恐的容颜显出几分可怖。

许乐乐水眸微眨，淡道，“是真是假，试过便知！”说着向赵承微一点头。

赵承、汪世二人闻命，又再推动转盘，粗索咯咯做响，越收越紧。

秦裕龙放声惨呼，大声叫道，“娘，快说啊……儿子受不住了……受不住了……”绳索绞拧下，头顶的伤口崩扯的更大，鲜血涌出，顿时成了一个血人，看起来，倒当真像是肉从皮中挤出来一般。

李氏耳闻他声声惨呼，想要不听，却字字入心，眼见他神情可怖，想要不看，却又忍不住死死的盯着他。

眼见她仍不开口，赵承低喝一声，与汪世二人同时发力，将转盘狠力一转。“啊……”秦裕龙一声惨呼，却又似被人中间掐断，顿时没有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