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墙上的挂钟：二十一点。短暂的迟疑后，她抓了钥匙想上街！趴在门楼下的大黄狗见她拉开门，抬起头看了看她又匐在地上了。她走过去推摩托但怎么也倒饬不着，满院子倒成了汽油的味道！狗儿不知啥时候站了起来，立在她身边。这眼前的大黄总觉得它显老了！不知是否与她的心态有关？孩子都长大了！它怎么会不老呢？牛阳早不用链子栓它了！它也不如早前那么爱疯了！牛阳要锁大门了，大黄跟了出来，“回家吧，你在家待着吧！俺一会儿就回了！”她推出儿子的车子扎好，用手推了它的臀折回家，它倒不怎么反犟。看它重新卧在地上，牛阳看她一眼锁了门。

初冬，夜里的天冷意重重。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才知道肚子里正在抗议！她用力蹬着儿子的山地车，以驱散身体袭来的不适与寒冷。已这个点了，大街上显得冷清。灯红酒绿的霓虹闪烁，影影绰绰。赶路飞驰的汽车、偶尔匆忙的行人、还有口哨声从幽暗处传来……高一桐说过，夜里不要上街一个人，不安全。现在，安全还有那么重要吗？现在重要的是她要买到一大束的花儿，最好是红红的、火红的那种，开满枝头的那种！

拐进花店那条街，还好还有一家亮着灯！真是天助我也！这是一四周环农村的小城，不是不夜的大都市。能在冬夜里花店亮着灯，她的心在那一刻竟是那样的欢愉！上前敲打已落下大半的卷轴门，“有人吗？”玻璃沙幔看过去，里面各种花草云集。

卷轴门升起来，一披着长睡衣的女人，边走边扎她松散着的发。

“正要锁门呢！”

“怎么这个时间来买花？”她盯了牛阳，并打亮了灯。牛阳早调好了脸上的表情，看过去，好美丽好柔和的女人！今天是怎么了？让这些世间的美好撞了满怀？

“哦，明天一早要用，怕误了事。”

“我要那种红的，都是花的，像一棵树一样的、就是花树的那种。”牛阳有些语无伦次。

“要哪种花盆？”

“你看着给配一个吧？

“是开业要用吧？”

“嗯嗯！”

“都在这屋了，你选选看？”

这间花店她常来的，店面大且种类多，鲜花、干花都有，每次差不多都能买到称心的。灯下的花店，朵朵枝枝别有一番情景。店里弥散着鲜花的香气，在这冷冷的夜对她是种诱惑！且她爱花如痴，见了花总有走不掉的感觉。一心想去学插花，早年她曾在省城见过插花班，具体的一问，才知道是要住宿的，就放弃了。“满屋春色浓如酒，贪醉花间不想还！”今晚如果店主同意她看店，她愿意睡在这些百花丛中，醉去。

这个年长些可能是店主的女人，不是熟脸，平时都是好几个小姑娘，里面有她认得的。

全挑好了，牛阳说：“我没怎么见过你？”

“哦，常来呀？”

“嗯”

“今晚我来看店，平日店员在。”

“你是老板吧？”

“给你优惠。”她没直接回答，能说优惠的差不多是老板了！

因山地车没有后座，差不多和牛阳一般高的花怎么带成了问题。“这样，我背着！”

从背上卸下心血来潮买来的花，顾不得一路骑来，在冬夜的街头一个女人背着枝枝叉叉的花是个什么模样？搬它到卧室，放在最能一眼了然的地方。放好了花，才知道饥肠辘辘！从没有过的饿感！吃些什么呢?她尽可能的找着可以吃到的食物，一个人的家，一个人的厨房，能有什么吃食呢？对，有干面条，有鸡蛋，那就鸡蛋面吧？这一天一天的，也是苦了大黄，它的火食因她而寥落！有时从工地拿了几个馍馍倒了冷水就是它常常的饭食了！今晚就带它的也做了吧！

打开火，再去卧室，搬出了花，放在身边。吃饭时，她又将花儿搬来桌边。吃过了饭，她坐着，也不去收拾。盯着花，长久地。逼真的枝丫上红花万千重，待放的花苞更如火焰点缀其间。在灯光的打探下，红得让她炫目！红得让她振奋！交错的花枝，凝神间，她仿佛走进了牛庵的那片桃林！对，就是她与牛燕常常流着口水窥视的桃林，就是牛燕偷了桃子躲匿上梁的桃林……

不知这样坐着过了多久？想牛燕想了多久？……待思绪萦回她想：你是犯了什么神经！今天？

拉了饭厅的灯，搬花去卧室，放好位置。拉了靠枕，靠下去，盯着花……

“高一桐，你不该问一声吗？”她抓过长久没看的手机，空无一物。

日子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放平枕头，躺下去。下床，再倒饬花的位置。以最近的距离让目光局限在花的海里。

灯始终亮着，照耀着这安静的一切，红炫目着。她长久地平静着，医院台阶上那双双走来的脚步给了她至于此还不明了的启示！但有一点她是明了的那就是她不能再这样沉伦下去了！她想用这炫目的红在冬季给自己以能量与振奋！她知道她在用一个神经质的手段拉了自己一把！她希望自己快乐！

大多她在家里的时间，花是以她为伴的！白天她会搬了矮矮的凳子，坐在它的下面，或放空或看书。夜晚，她搬它在床边、看书然后再盯着她入梦。每拉亮灯的那刻，她会冲它笑一笑。

它与她相伴，她度过了那个漫漫长冬。

走过梅花的长冬，走过狗儿相伴的长冬，走过曾经的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