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嘉更用力的揽住了林芝的脖子，将头悄悄的埋在了她的颈窝。

林芝安静的看着萧凌高举起誓的手臂，并没有说话。

这无声的注视，让萧凌对她即将可能说出的话，感到无尽的恐惧。

“我不怪你。”林芝好一会儿才开口，平静的令人吃惊，“如果我是你，可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在家破人亡，全军覆没之际，如果只有解开她封印这一个解决办法，她可能也会这么做。

一千个人的性命，和一个人的性命相比，你会如何抉择？

没有法律规定一千个人比一个人的性命更重要，但是他们可以在一个人的心中更重要。

在这一点上，林芝是确实可以理解的。

可以说，萧凌做梦都想得到林芝的原谅。

他每每一闭眼，就梦到自己闯到林芝的房间，拼了命的向她解释，自己是多么的不得已，不愿意，抱着侥幸，最后一刻，才将沾有草灰水的唇贴上去……

可每每一睁眼，他都不失去了梦中去寻林芝的勇气。害怕面对，害怕她的斥责，害怕她对自己的失望，所以这次林芝回来了两天，他都刻意的躲避不见。

在梦中，萧凌从来都看不清林芝的表情。林芝的面容是模糊的，却一直对他大声嚷嚷，埋怨他害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还差点被烧死在异国他乡，连魂魄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萧凌总觉得，不会再有比梦里更糟糕的情况了。

这会子却发现，还真有。

他宁愿林芝对自己大喊大叫，也好过现在的平静淡然。

毫无情绪的平静淡然，没有恨，更不会有爱。

“你怪我吧……”萧凌听到自己说，“别放过我。”

他觉得他下一刻都要冲过去抬起林芝的手往自己身上打了，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

林芝对他笑了笑，摇摇头，将背上的兰嘉往上扶了扶，径直从他身边大步走了过去。

萧凌拼尽了全力，才转过身，看着林芝背着兰嘉慢慢走在初升的晨光中。

他突然想起来，他本还想告诉林芝，当初他也是准备喝下洗髓液去救人的，他真的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

只是一时间的犹豫，让旁人夺了先机。

如果可以，他愿意回到从前，先喝下洗髓液，那么如今被林芝背在身上的，就一定是他了。

他确信，以林芝的性格，绝对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可如今，如果也都是如果而已，那些话更是没有脸说出口。

……

林芝脚步轻快的踩在林间沙沙的落叶上，能顺利溜出来，她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些。

“萧将军是不是喜欢你？”

兰嘉趴在她的背上，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否则他心里一直别扭的紧。

林芝略略一犹豫，还是道：“可能吧。”

说完便感觉身上人一沉，忍不住埋怨道：“干嘛呢，别乱动呀。”

兰嘉着急道：“那你，那你对他呢……他解开你的封印，你真的不怪他吗？”

说完停了一会，又忙补充道：“我不是说他坏话，我只是……”

“我知道的，你不是挑拨离间。”林芝接话，兰嘉认为，自己是对萧凌有意，所以才不怪他。

可事实上，即便她死了，她也不会怪萧凌，但是有些过去，还是回不去了。

林芝想了想道：“兰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兰嘉虽不喜林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还是高兴的点点头：“好。”

能听到林芝的声音，他就感觉浑身舒坦了，不疼了。

林芝道：“从前呢，有一艘大船，在海上被海盗劫持了……咦，你知道什么是海盗吗？”

兰嘉思忖道：“是海上的强盗吗？”

林芝笑道：“好聪明，就是这个意思。海盗说，他除了打劫财务，可以放走所有的男人，并允许他们带走一个同伴。有一名男子是同母亲和新婚夫人一道出海的……”

“那怎么办？”兰嘉急道，“这海盗太不讲道理了，既放人，为何又不都放走，还叫人自己选？”

林芝心道，少年你不要太较真。

“后来呢，男人选了母亲，将新婚夫人留在了船上。”

“那夫人肯定很伤心，她死了吗？”兰嘉又问。

“没有。”林芝接着说，“有一位将军出兵，将这群海盗一网打尽，把所有留在船上的人都安然无恙的救了回来。”

“那就好。”兰嘉欣慰的说。

“好吗？”林芝轻声道，“男子的新婚夫人也回来了，可她再也没有回家，也再不肯见她的夫君。兰嘉，你觉得这个男子有做错吗？”

兰嘉刚准备脱口而出“错了”，话到嘴边又所缩了回去，嚅着嘴唇，想及他慈祥温柔的母亲和眼前心悦的林芝，不知说些什么好。

林芝替他做了答案：“他没做错，他也不可能将年迈的母亲留在船上，带着新婚夫人走。他只是做了一个选择。夫人也不怪他，只是有些事情经历了，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毕竟，男子将她留给了死亡与绝望。”

或许这样的故事放在林芝和萧凌身上并不那么贴切，但却很符合林芝如今的心境。

我不怪你，但也不会再与你做朋友。

单纯时光的美好回忆，可能都会随着这样、那样事的发生，受着这样、那样人的影响，而慢慢褪去。

或许一切都只能用缘分来解释。

兰嘉半晌没有说话，林芝甚至都要以为他睡着了，才听他又道：“想到了，如果是我，我就把母亲和新婚妻子都送走，自己留下来。”

这番话引得林芝哈哈大笑，忍不住又逗弄他道：“可是海盗不许呀，他只让一个女人走，你怎么办？”

兰嘉顿时大窘，一时甚是后悔把自己套了进来，紧张的连耳朵都烧的火红。

林芝听他心跳速度不对，忙道：“哎呀，不说这个了，其实怎么着都不对的。如果真有海盗，肯定把大伙儿全丢海里喂鱼了，哪里还会派船送他们回去。”

这种“我和你妈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的高难度问题，还是不要拿来问单纯的兰宝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