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靖康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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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间地狱
六十架大车,两百多人的马队,走了一个通宵。
绕过了磁州,走到了太行山东麓,还没走到三司铁案统领的磁州官办铁只是路过一个村庄,整个马队都傻了。
村里村外,到处是鲜血。
隔着不远,就可以看见一具具尸体,刀伤,枪伤,致死的原因各自不同,相同的都是死者面目狰狞。
更让人不堪入目的是一具女尸。
身前也不知道遭受了什么样的侮辱。
身无遮掩,两腿间血污已经凝固。
这个村庄人要比前一个多得多,死者大部分都是老弱。
冷不防尸体就在道路,房屋转角处显露出来,吓死个人。
宁静的村庄,如同人间地狱。
惨烈的死者面孔,表情,伤处,血污混合在一起,带来强大的视觉冲击力,李敬有些呕吐的冲动。
就连人人见过血的马帮,很多人脸色都非常不好看。
“肯定是该死的金狗干的,早就听闻金狗残忍,简直不是人!”
当陈仁俊又在一个农户门前发现一个小孩尸体挂在树上,怒吼出来。
村里太惨了。
惨的马帮众人都不忍心查看。
李敬进村里转了一圈,本想让马帮众人帮忙掩埋尸体,可是看着这些人捂住口鼻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继续带着往山里走。
谁知道,没走多远,再次路过一个同样被金军洗劫的村庄。
惨烈的景象,彻底点燃陈仁俊他们的愤怒。
“这帮金狗,畜生都不如,比特娘的山贼还可恶!”
“就是,要是打到我们齐州,老子一定跟他拼了!”
陈仁俊走到李敬面前,给他商量。
“二郎,行善积德才能发财致富,我们跑江湖的,要讲仁义,帮忙把村里的人掩埋了吧?”
手下不是子弟兵,李敬没有把握所有人都愿意做这种事情。
“善,这个事情自愿,陈押正点齐愿意帮忙的兵留下,不愿意帮忙的先去前面探路,找铁厂!”
“对了,安排几个机灵弟兄,去高处警戒!”
马帮和厢军几个人,不是第一次来磁州买铁了。
几个弟兄自告奋勇去铁厂打前站。
留下来帮忙给的人占了七成,李敬也留下来了,陈仁俊拦住没让他动手,李敬干脆找了一户先清理出尸体的人家,把火点燃,给其他人烧水,等他们干活完了洗澡洗手。
他们都没有把两个村庄尸体掩埋完毕,居然发现了一个四五岁年龄的小孩,躲在村外逃过一劫。
饿了一天多了,忍不住从藏身之处出来,望着马帮众人嚎啕大哭。
脏兮兮的孩子什么也问不出来。
马帮众人也不想问什么。
也顾不上给死者准备棺木了,陈仁俊跟李敬商量以后,挖个大坑,合葬村庄所有遇难者。
至于这个小孩,跟着马队带着吧,以后带回章丘李家养着。
宋江起义时候,齐州,青州也遭遇兵灾,李家也收养了几十个孤儿。
十几个半大孩子李家还专门请客先生教授,放课后天天跟着李敬捣蛋。
只是这次李敬他爹不让带出来。
而另外一拨人回来汇报,窝在山腰谷地的矿场,朝廷官办铁厂并不远,他们进去看过,一个人都没有。
全跑光了。
清理完两个村庄尸体的厢军五个押正,马队三个把头,包括李敬在呢,匆忙检查了一番。
冶炼炉尚温,堆积成山的煤炭,矿石,各种原料都在。
他们还找到了少量没来得及运走的生铁,熟铁。
甚至粮食都有还一些没有搬运离开。
人不见了,恍若鬼城。
应该是磁州被占领的消息,担心金狗掳掠工匠,管事带着工匠跑求了。
人困马乏的马队,看着偌大的铁厂,处处是空置的房屋,床铺,还不敢睡觉,万一金狗来抓铁匠。
岂不是被瓮中捉鳖。
不过这难不倒李敬,别说李敬,就是陈仁俊和几个把头商议以后,也干脆的向李敬请示。
马车分散在附近山坡,车队人马找隐蔽地点补觉。
三个把头李云易,赵一山,胡笑,五个押正陈仁俊,蔡虎,段七安,许崇,吴谈,坐在了一起,跟李家二郎李敬一起商议。
“二郎,磁州铁矿虽然留在厂子里的生铁熟铁不多,可是也够我们买的数量。”
对于辐射华北的冶炼基地来说,的确不多,对于他们一个商队,够用了。
“干脆装五十车熟铁走球算,反正是来买铁的,他们人没在,大不了把买铁的钱,让知州送去……”
“不可!”
开口的是把头李云易,他还没说完,陈仁俊就挥手打断了李云易的说法。
“磁州,齐州,五百里之遥,我等回到齐州时候,磁州早已上报,恐怕都成了朝廷钦犯,劫掠三司铁案铁厂乃是重罪,哪怕查明我等是权宜之计策,也至少配字充军!”
陈仁俊想起边关时候,自己好不容易杀贼立功,刚回到齐州,再也不想被人押着往边关一行。
“再说,我们要是拉着铁路上碰见金兵,财货双失,全家都要受牵连!”
“怎么办啊,我们空手回齐州,知州饶不了我们,拉着铁回去,也是重罪!”
“什么世道,金兵在磁州虎视眈眈,这里不安全,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死?”
“要不,我们回去,受罚也比在这里送命强!”
“回去,回去遇到金兵还不是送命!”
也许是昨夜没睡好,也许因为进退维谷,还可能是金兵压境带来的压力。
一种绝望的气息在马队几个小头头身上蔓延。
李敬看着一群人吵起来。
靠在树边,咬了一口烧饼。
砸吧着又打开羊皮水袋,喝了一口凉白开。
他在神游天外,想着乱世人命如狗,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等到金军挥兵齐州,若不能南下渡江,就会跟这些村民一样,成为金狗的血食。
李家三代四进士,耕读传家,考科举,中进士,经商都是最次等的子弟干的活。
靖康二年,建炎四年,一直到绍兴十一年才会有科举。
别说自己不通经义,没研究过儒家经典,就是现学,然后考科举,也是十七八年以后才会有科举。
学文肯定不成。
学武呢?
章丘李家门三代出了四个进士,饱受皇恩,讲究忠义。
即便卷人党争,也只是撵回家好好呆着,没有衣食之忧,也没有性命之虞。
武将就不一样了,在宋朝可是高风险职业。
稍不留神就被汉奸坑了,打输了是贻误军纪,满门抄斩,发配,打赢了是佣兵自重,来个莫须有罪名。
官逼将反。
可咱是章丘李家人啊。
因为官家眷顾,从一个中等世家变成齐州有数的大世家,名满大宋,自己真要造反当皇帝,还没等到成功,老爹和堂姑姑抢着第提起宝剑刺自己十个八个透明窟窿。
陈仁俊走到他身边。
“二郎,说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