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热度仿佛都顺着胸前的空洞流失殆尽，他感到一阵冰冷，他长久以来所努力的一切，都仿佛从这空洞里流逝。

天道忽然扭过头，恶狠狠地对顾焕清说：“顾焕清，你怎么能原谅他？！你只是一本书的主角，而他还有许多作品，你不是他的唯一，你凭什么认为你能绑住他，让他永远在你身边？！

“他在那边还有自己的生活、事业，也有人追求他，他什么都不缺，你有什么？你一无所有！你有没有想过，他一开始是报着怎样的目的接近你的？他一开始只是把你当成回家的工具！只要完成了对应的任务，他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的你会怎样？会被他抛弃在这里！你懂不懂？！”

“我都知道。”顾焕清平静地说，“你说完了吗？”

天道目眦欲裂：“……你竟然不在意？”

“原是在意的，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天道表情微微收敛，露出分不屑：“……哼，终是感情淡了，没有那么重视了。”

顾焕清却是淡淡摇了摇头：“你不懂。”

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天道的神经，他愤怒地说：“我是不懂！你就懂了？说到底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又哪里来的自信？”

顾焕清淡淡一笑：“我信他。”

“信任？”天道不屑，“信任是最空泛的东西！只凭信任二字，你就能将自己的一切交出去，顾焕清，是我看错你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天道一怔，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他的哪根神经，整个人忽然间泄了气，语气疲惫地低喃，“冷暖自知……呵呵，是啊……”

“说完了吗？”沈羡十分有耐心地等着天道把话说完，才道，“那就动手吧。”

话音刚落，天道捏着蓝色心脏的手蓦地收紧，心脏瞬间爆裂，化作无数蓝色星点，在世界四散开来。

这个庞大的世界像是房屋失去了顶梁柱，又如断了脊梁的巨人，瞬间萎靡地塌了下来。蓝色的天空逐渐接近，整个天盖顷刻坍塌，朝众人逼近的同时，却是慢慢的被瀑布的水洗去了颜色，变成一片发白的灰。

周围的一切都在消融，高耸的树木、静谧的水流、天边的孤雁，所有一切都如同泡沫一般消散，直至身边重归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他们与神兽一起，又回到了当初天道将他们拉进谈话的那个空间。

天道微微垂着头，看着辛辛苦苦创立的世界刹那间崩塌溃散，他伸手试图拢住最后一点星光，却只是徒劳的让它破碎殆尽。

良久，天道低哑地笑了几声，声音枯哑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沈羡沉默地看着天道，他以自己的心脏——也就是自己的全部力量连接在一起，心脏破碎，他也要活不成了，如今的他只能再苟延残喘一会儿。

天道自然也清楚自己的情况，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临走前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吧。”

“在两个世界穿梭是要付出代价的，当初我把他送过来，除了用了你的一部分气运之子的力量，还有一些来自于沈扬的魂灵，只是他提早察觉，没有完全抽取，让他逃过一劫，这才将沈羡送了过来。这一次他能回来，想必也耗费了同样的魂灵，只是不知道是谁当这个冤大头去帮他了。”

“你说，你们要回到他的世界，需要耗费谁的魂灵呢？”

沈羡狠狠一怔，他想起苍凤虚弱地躺在他的怀里，元神几乎溃散的样子，恍然大悟。

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天道：“……谢谢。”

“不用谢我，我只是想让你们活得久一点，得以见证你们感情的消亡。”这么长一段话耗费了他不少的力量，话落他的身影已经淡薄得几乎看不见，他轻轻笑起来，笑容一如既往带着恶意，“你以为你们的感情会长久？沈羡，我很期待你们分别的那天……”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已然湮灭在空气中。

沈羡一脸黑线，气得牙痒痒。

娘的，天道这不安好心的家伙！临了还闹他们的心！

不过之前那番话到底是给他们一个非常大的提醒……

看着天道消失的地方，沈羡有几分怅然，他沉默地握住了顾焕清的手，慢慢握紧了。

随着天道的消失，这个空间也随之崩溃，他们被赶了出去，眼前的视野一晃动，他们已然站在了参湖秘境的外面。

沈羡转头看去，泛着白光的仙境入口荡然无存，喧闹了几十年的参湖终于安静下来。

天道所创的世界崩塌，那些庞大的能量重新收归世界所有，灵气贫瘠的世界瞬间得到滋养，重新焕发生机。沈羡看到无数常人看不见的星光渐渐消散在空气中，这才转头看向安静俯首称臣的神兽们。

“你们自由了，今后……随你们心愿行动吧。”

神兽们得令纷纷离去，转瞬只剩下他们四人。

他们迅速回到魔尊宫，从沈羡进入仙境到毁掉仙境出来，满打满算不过三天时间，没想到外界竟然已经过了一周，以净音为首的佛修和青阳门的人此时已经齐聚魔尊宫，看到他们回来的身影，顿时骚动起来。

顾焕清看着站在最前方的云轩和祁琛，笑道：“我回来了。”

祁琛赤红着眼，上来就照着顾焕清的脸给了一拳。

云轩被祁琛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脚下意识地迈出一步，抿着唇又站定，没有阻拦。

顾焕清些微踉跄地后退一步，舔了舔唇角，有些破皮，但没出血，祁琛这一下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

“顾焕清你能耐了啊！”祁琛气得连一向的礼节都不遵守了，“一声不响闯到秘境里，四十年躲里面音信全无，有种你别出来！”

其实这怨不得顾焕清，那仙境被天道严加看管，进去了就别想出来，消息更是递不出去，根本无法联络到外界的人。

“我这不是出来了么，”顾焕清没有反驳，淡笑着看着祁琛和云轩，“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