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春暖花香·真心真情百无禁忌，虚言虚信万般考验

此番回来的情况比他预计的要复杂很多，他一直知道父亲迟早要搞一个大事情，无非就是炸了上古祠堂，灭了三朝与十八族的后人，可是天下大战这种亲手炮制人间地狱的事情，他都未敢想过，看来自己还是稚嫩很多。

一统天下？原来如此！

终究还是人心泯灭了人心。

拿到摩尼舍利复活母亲，根本就是一个经不起推敲、骗骗小孩子的借口，而自己却一直坚定不移的深信了二十多年。

早在第一次红楼密室中见到沉睡冰冷的母亲时，他便知道，这个他见都未曾见过，喊都未曾喊过的“母亲”，唯独空留一个躯壳，与梦中那个微暖的、拥抱自己的母亲丝毫不一样。父亲再见她时，又怎么会体会不到。

父亲已是计划周详，连自己一并隐瞒，这说明东征一举并不是商量，而是通告和执行。若自己有半点忤逆之意，恐怕自己也没有机会出去通风报信了。

如今，自己刚刚踏进天国之境，还未及父子商谈，便被安排进了王宫面圣，想必国王胡山的逼婚亦是在父亲的预计之中。

迷惘了神情，玄央思虑不语，实则脑中翻腾似海，一时间除了万事姑且先应下，暂没有其他对策。

玄央终究还是恢复了理智：“还是等到东征胜利之后吧，让我们在新都城举办一场傲视天下的婚礼岂不更好？！”

胡山感觉到女儿葵娅在用力箍着自己的手臂，传达不愿之意，余光中瞥了瞥女儿，撅着小嘴似笑而非的，便咳了咳正色道：“我觉得此事，不宜再推迟了……就定在明……”

玄央见事不妙，忙附在胡山耳畔，低声道：“国王，我本心想越快娶到公主越好，但念我是真心爱她的，只怕此去东征凶险，虽有万分胜券在手，但战场无眼，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忍让公主为我断送了青春或者性命，请大王成全玄儿的拳拳之心。”

玄央即可拱手作揖，高举过头，心想胡山疼爱葵娅有加，必不会让她冒这种守寡的风险，况且如此稳妥的事情，再迟两个月也无妨。

“那就定在东征胜利之后吧，就这么定了……”胡山歪了歪玄央，又怕女儿纠缠，便急忙闪回自己的王位上。

玄央见公主葵娅不高兴的盯着自己，便笑道：“七八月江南花开水暖，芳香迷人，我已为葵娅阿妹订好了最美的新婚礼服，让你成为天下最美的新娘，不知你可愿意？”

一想到江南的美景，以及与玄儿阿郎穿着清爽的绸缎美服，葵娅便破涕为笑，深深的点头应着，随后一脸通红，跑回到胡山身旁去了。

***

出了王宫，玄央一路小跑，望着街上的躲躲闪闪的商贩，他终于明白其中的问题。市井商贩并不是在躲他，而是怕他这身中原人士的行头。在英明神武的父亲姒连秋的建议下，天山国的人一直在隐藏实力，他们虽然开放了与外界的交流和往来，但一直保持着以落后的形象示人，可谓举国卧薪尝胆，着实令人佩服。

只可惜，一直在外面替父亲执行一些不大不小的命令，安排一些贸易和细作，原以为只是促进经济文化交流，没想到，自己竟成了这场天下大战的始作俑者。想到此处，不禁心悸，若是妹妹秋央知晓此事，定又会生气这个哥哥如此的不堪，一手缔造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又将令她失望了。

碧空万里，云朵飘堆，天国这种浩然的辽阔在南方之地难得少见。奈何，再辽阔的空际也无法驱散玄央憋在胸口的阴霾。

闭目仰头，正思虑之际，突然被叫住，定睛一看，却是葵娅。

未及开口，冰原上的豪爽儿女早已笑容不止，大方道：“玄儿阿郎，葵娅心知你是为我着想。你怕是战场有变，误我一生。但我需要你知道我的真心，无论你此战生死如何，无论世事如何，我都将是你的人。”

“葵娅……”玄央不知如何作答，只想着不要误了这纯洁女子的真心，但当葵娅扑到自己怀中的时候，他似乎也能受到一丝丝心跳，说不好是什么感觉，一颗坚定无比的心，此时真真正正的体味到了被关怀、被需要、被独占的存在感。

葵娅柔声道：“我满心希望能为你做些事情，就像之前我派我的婢女胭脂去伺候你，奈何你不自在。后来知道你将她安置在别处帮你谋事，我高兴了好些日子，也算是我为你的事业做出的小小分担。”

“胭脂她……”想到胭脂，玄央还记得那个窑族地宫的暴乱情景，如果任凭天山国与父亲为伍下去，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人步窑族的后尘。

“她怎么了？她还好吗？她是我身边最机灵最淘气的丫头，是不是给你出难题了……”葵娅望着玄央紫色深邃的双眸。

“没有，她很勇敢。只是，为了救我的妹妹小秋，牺牲了。对不起，葵娅阿妹。”玄央拨开扶在自己双肩的葵娅的双手。

“胭脂……”葵娅双眼一湿，又从玄央的双眼中看到了丝丝的拒绝，柔声道：“那边，真的如此危险吗？让那么聪慧的胭脂丢了性命，还让我轻逸的玄儿阿郎被暗毒浸染成一个紫色的幽灵……倒不如，我们就不要去那边了罢，留在天山也很开心，不是吗？”

“你不是很想看那边的春暖花香吗？”

“如果会让你受伤，我便不想看了……”葵娅再次扑入玄央的怀中。

玄央慢慢拉开葵娅道：“葵娅阿妹，纯净的你确实更适合这纯净的天山之境，只是很多事情未必尽如人意。日后……”玄央顿了顿，理智道：“日后会更好的。我与父亲还有要事相商，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

只闻身后的葵娅大喊：“玄儿阿郎，请你不要再试药了。你自小用脑过度而变白的头发不需要你再寻药方而治了，我已为你找到了天山雪莲，再过几年便会花开，那时我将为你亲自摘下，还你一头青春黑发，和不惑容颜。”

他只是些微的顿了顿步子，又飞快的离去。

那些令人眷恋、使心智游移的柔情似水，若是无力保护在身边，便不可贪心回顾。此番一别，希望葵娅你能够在没有自己的世界中，期得永生幸福。

大步伐回到小司命府衙，哪还顾得上往日的绅雅风度，一身紫色飘逸的鬼魅，令经过的人不禁锁住呼吸，生怕被这飘过的紫色侵染了魂魄去。

“阿手，阿脚，我父亲在哪里？”玄央大口喘着气，拉着两个父亲的侍人便问，还未及二人回答，他才想起来，去王宫之前，父亲告诉过他，回来去寒冰石室寻他。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脚底生风一般的轻功向院内飘去。

“哎，盼了这么久，父子俩一见面还吵起来了……”阿手对阿脚道。

“可不是嘛，看来只有夫人能够化解他们的矛盾了……”

***

寒冰石室。

幽若的烛光与渐寒的凉气，让一路奔跑而归沸腾的心有了平缓之象。

雾气缭绕，熏香清爽，远远望去，依稀是父亲的背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闪一闪，是那只放在母亲石床前被自己弄碎的油灯吗？石床……那里似乎正是一个石床，还有一个白衣人躺在那里，让父亲俯视。

恍惚而昏暗的烛光之下，落寞背影看上去，是那么深情至极。

“未央，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这个父亲已经不足以让他听话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到了我们一家团聚的时刻，那个臭小子却要跟我说放弃。是，我也想跟小秋早些相认，听她唤做一声父亲，但是未央，你可能知我吗，我最想做的事情，是我们一家人团聚！没有你，我觉得什么都是枉然无味……”

玄央由远及近，听父亲对着那个穿白衣的人娓娓道来：

“未央，暮想，当年的冰崖之巅是命运对我们一家人的考验，他们想考验我们会不会因为生死两隔而彼此遗忘、彼此放弃。错了，他们都错了，即便是阴曹地府，我也要接你回家。”

“父亲……”

玄央站在姒连秋身后，望着躺在石床上的母亲，不敢相信这一切，这一次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母亲的意义，他满心激动，不敢相信还可以再见到母亲，不觉间，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涌出：“母亲……母亲……她还……在？”

姒连秋眨了眨湿润的眼角，道：“我知道，自小跟着我，我也从未跟你讲过你的母亲，过往的事情也都是苍茫姑姑讲给你听的，我自然也明白你初见未央并不亲热的感觉，也能够原谅你大意之下打碎了红楼密室里的长明油灯，因为你对她无感，又何谈亲情，即便你知道她是你的母亲。可是，人最贱的就是，失去了方知珍惜……”

玄央跪倒在未央石床旁，想要触及却又知道不能触碰母亲的遗体，连大声哭泣都不敢，生怕又弄灭了长明油灯，低声道：“母亲，能够再见到您，孩儿真是太高兴了……母亲，孩儿不孝，孩儿给您磕头了……”

【画外音】

葵娅：一生只得一人，一心只付一魂。生死无畏，别离无惧，咫尺天涯，如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