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流尘回头时，凡星已然泪流满面。

今日再见已过数月，犹恐相逢是在梦中。

方才那一眼，看的凡星堪堪心中被割了数刀，显然从自己离开，这倔老头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俨然瘦了不少，颧骨都明显凸了起来，眉间浊目都凝着愁容，看那破破旧旧的羊裘帽子已然是数年前的，想来今年的冬衣都没有缝制。凡星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急忙跟进了屋内，墨流尘拦下邹瑶，两人在院中等待。

虽然只有仅仅几个月，但对凡星来说似乎经历了沧海桑田，屋内的一切如旧，单单被撤下了那幅竹画，画后面的暗格露出明显，她心中不解，正好藉由此事跟顾老头开了口：“爷爷，这画？”

坐在墙角的顾老头缝补着已经破旧的布鞋没有作声。凡星慢慢移步到他面前坐在顾老头对面的矮凳上复而打问：“爷爷，这画为何撤下了？”

又是一阵沉默......凡星低下头不知如何开口，她看着脚尖小声道：“爷爷，对不起，孙女知道错了。”

一缕孤光从窗柩射进，打在顾老头面上，他也未觉得刺眼，只是一直低头不语，安静动着手里的针线。

凡星是个急性子，虽此时胆怯，但她更急于想要知晓顾老头心中所想，无论怎样他沉默起来是最可怕的事情。

凡星一把按住顾老头的手，凝视着他：“爷爷，您别缝了，您跟我说句话行么？”

顾老头抽出手向后躲闪，却险些因为蹬腿不稳摔在地上，凡星急忙上前将他拽住。

“啪”

屋内瞬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火炉里的木炭刺啦刺啦的发出声响，万籁俱静，凡星低着头，怔怔的看着地面，脸上徒留一排嫣红的指印，火辣辣的疼。

这是她第一次被顾老头打在脸上，从小到大，即使犯了再大的错，顾老头也从未如此待过她。

两眼黯然，蒙着一层水气，她虽心内委屈，却也知道自己此次太不懂事，离家几个月没有给他老人家寂过任何书信，也没有叫人带过任何话，就连自己生死，顾老头也无处知晓，这一巴掌是轻的。

顾老头并不后悔自己动手，他冷冷的看着凡星，恨恨道：“不知羞耻”说完他起身便离开了屋内。

凡星低着头，许久没有任何动作，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下。

也是，自己独自寻恩，没有十日也有几日欢畅笙歌，不仅如此还险些将命丧在那襄都之地，而顾老头纵使万般焦急，也无可奈何，想必他日日担心自己到食不下饭，才瘦到嶙嶙。

想到此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用衣袖使劲擦干泪水，复而面带笑颜跟出了门。

“爷爷，那破鞋不要穿了，我给你买新的！”

凡星红肿着双眼走在顾老头身侧去抢夺他手上的破鞋，顾老头执拗，一把将鞋扔出了院外，也不让她碰。

而之前这一巴掌似乎是没发生一般，凡星继而嬉皮笑脸道：“扔了就对了！”

说着她过去搀扶顾老头，却被顾老头一把甩开，邹瑶几次想要上前替凡星解释都被墨流尘拦了下来。

“你若是过去了，想必顾爷爷更不会原谅她了。”邹瑶听闻墨流尘所言，悻悻而退。

一个视若无物，一个紧随其后，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顾老头仍然是冷着一张面，就连邹瑶与墨流尘，他都未多理睬，这幅冷脸邹瑶也是从未见过......

终于顾老头被凡星黏的受不了，开口骂咧：“滚去一边，我这院子留不住你这将军夫人。”

言一出，凡星与墨流尘皆是一滞。

讽刺的意味如此明显，傻子都能听出半分，自己倔老头本就不喜欢纪沐云，如今更是把心里话道了出来，虽说话里难听，但也至少退了一步。

还未等凡星解释，邹瑶实在忍不住蹙眉开口解释道：“顾爷爷，您误会了，凡星他和墨流尘在一起了！”

话刚言毕，顾老头弯下的要顿了顿，拿起地上的斧头转过身打量二人许久，又盯着邹瑶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邹瑶上前一步意味顾老头耳背没有听清大声嚷道：“我说凡星和墨流尘在一起了，她不是什么将军夫人，阿蛋说他二人都住在一起了！不信你问阿蛋。”

刹那间墨流尘与凡星都呆若木鸡伫立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顾老头在院中寻了寻并未发现阿蛋的身影，他复而又敛了惊讶的表情生气道：“小姐，阿蛋并不在此处，你若是想利用阿蛋叫我信了这话，你莫不是也当我傻？几个月前，邻里都知道这个没羞的野丫头跟着纪沐云跑了，就连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如今你又说她和墨流尘在一起，你叫我如何信服？”

邹瑶随即向四周看去，果然未见阿蛋的身影，这小子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她心下无奈，百口莫辩，正想要继续说服，却被墨流尘打断。

“爷爷，我与凡星真的在一起了，此次襄都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墨流尘上前谦恭弯腰解释，那张俊秀的脸上满是诚挚，没有一丝玩笑之意。

回到顾家，凡星竟与墨流尘一道，本就叫顾老头生奇，他只听闻凡星跟着纪沐云走了，没想到墨流尘亦是在身侧，这倒是件稀奇事，他知晓墨流尘喜欢凡星，可是竟能容忍纪沐云的存在，一道同行，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出缘由，难不成，凡星中途出了什么事情？

顾老头有些疑心，但听到自家孙女未与那纪大将军相好，立刻面上松了不少，他狐疑道：“你二人何时？......”

凡星见缝插针，知道墨流尘深得顾老头的喜欢，卖起了好，急忙上前：“早在襄都就已经在一起了。”

“那纪将军？......”

“他？他啊，他就是个朋友......”

凡星讪讪干笑，结结巴巴解释。

顾老头闻言嗤鼻讥讽：“朋友？哼！”说着他将斧子狠狠砍在木桩上，像是心情爽利了不少，随即他又回头问道：“对了，小姐方才说你二人住在一起了？可是真的？”

此话一出，当下三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说没有，可二人确实一同住了两日，若说有，自己未嫁人便这样放浪形骸，没有脸皮，又如何能让她说得出口，而邹瑶显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愣神的盯着二人，也想听个究竟。

可没等二人回应，顾老头便接着道：“既然都住在一起了，就早些把亲事办了吧！”

又来？......凡星即刻颓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