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冰凉，墨流尘带着凡星的手一同握住，忽而，凡星的手和酒皆是暖意洋洋。

墨流尘俊秀清透的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凡星，忽而手中用力一扯，凡星竟在毫无防备之下，栽进了墨流尘的怀中，她的脖颈与墨流尘的脖颈交织，只觉得他耳后冰凉甚为熨帖，凡星心跳又加快了些，手中的酒险些撒在墨流尘的衣襟上。

“怎的脸这么烫？”墨流尘蹭了蹭嗫喏道。

凡星一手搂着他的肩按捺下紧张的情绪，心中极为鄙视自己，缓缓直起身子，道：“可能......有些热吧......”说着她用手扇了扇。

此刻她坐在墨流尘一侧的腿上，微微发抖，为了不让他发现，凡星扇动的速度快到手腕酸麻。

“热？......那便脱了吧！”

“脱......脱什么？”凡星愕然。

墨流尘抿嘴轻笑，甚是无奈道：“这喜服里外六层，怎能不热？将外衫褪去，轻便一点。”

凡星心内懊恼，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竟开始频繁的胡思乱想......

“哦......”

凡星刚要起身却又被墨流尘拉入怀中，道：“我帮你。”

“......不用了......”

凡星已然是羞涩的手足无措，她僵硬的墨流尘怀里，几下褪去外衫，生怕墨流尘再说一句“我帮你”......

累赘的外衫一褪，凡星立刻轻快了不少，也比方才放松几分，她端着酒盏送到墨流尘唇边，道：“此酒极为珍贵，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不尝尝？”

墨流尘冁然：“好啊。”

说着他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喉结在修长的脖颈上滚动，凡星怔怔的看着他，直到酒盏放下，他面色仍是白皙没有任何异样。

凡星疑惑不解，又斟满一杯端在鼻子前闻了闻，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冲的她眼中顿时噙满泪水。

凡星问道：“这么烈，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墨流尘道：“是很烈”

凡星不甘心端起酒盏欲要亲自一尝，墨流尘唇边露出隐约的笑容，用手将她拦下，自己又斟了一杯从凡星的手臂穿出，低声道：“既然要喝，怎能少了交杯。”

凡星看着墨流尘粉唇浸上酒汁，随即鬼使神差的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交杯已成，酒劲却窜上头顶，此酒混了醉仙酿，纵使凡星往日里千杯不醉，这一杯下肚却也将她折磨的够呛。

醉仙酿与竹酒皆为炙热之酒，刚一进入腹中便灼烧难耐，凡星猛的咳了咳，险些要吐出来，墨流尘抚着她的后背笑出了声：“若是不能喝就不要喝，为何非要勉强？”

“这怎么可以？这是我二人的交杯酒，咳咳......”

凡星掩唇，肺腑难受异常，她强忍着不适问道：“你还好吗？”

见凡星自顾不暇却还惦记自己，墨流尘道：“我本体寒凉，这算不得什么。”

“咳咳......也就是说，你从来都不会醉？”

“那倒不是！只是没到量而已......”

“没到量？！”

凡星心中苦不堪言，若要让他喝醉，自己必要陪着，可是她哪有那个本事......见她郁郁，脸上欲要滴出血来，就连她周身都溢出热气，墨流尘放下杯盏，环住她的腰，认真的看着她，道：“要我帮你吗？”

凡星醉意有些上头，问道：“怎么帮？”

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凉意覆上了她的唇齿，先是轻轻点点，而后变成了掠夺。

凡星真切的感受到墨流尘的馨香沁入自己口中，他轻咬她的舌尖，而后彼此唇齿交融疯狂忘我。

蜂蝶汲取花蜜，欲罢不能难舍难离......

过了许久，缠绵的二人才渐渐分开，凡星恢复了神志，只觉得方才那酒劲被墨流尘尽数吸走，她认真的凝视着墨流尘的双眸，道：“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墨流尘道：“嗯，好些了，多亏了天尊留我一命。”

“天尊？你见到他了？”凡星眼前一亮，觉得不可思议。

墨流尘轻声应道：“算是吧......那日我用真身祭了飞升之物，神魂破碎，就在消散间，我隐约听到天尊的声音。”

“他说什么？”

“有因有缘集世界，有因有缘世界集，有因有缘灭世界，有因有缘世界灭。”

凡星蹙眉不解：“这是何意？”

墨流尘笑笑，道：“这世间没有哪一种事物不是因缘际会时而生，也没有哪一种事物不是因缘离散而灭，我所能理解的只有我能存活不灭便是与你缘份未尽。”

“我二人会有缘尽的一天吗？”

“不会，浮世虽千变，但我已在你这里种下了因，今后的果不论是劫是缘，我都愿受......”

红烛摇曳之下，一双相爱相知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破茧成蝶振翅而去。

小窗如昼，院中灯火阑珊，门掩春意含羞，芙蓉帐中冉冉生香，情愫绵绵，醉梦沉兮。

第一百九十六章 花开花谢皆为景

......

一月闭门谢客，缠腻的墨流尘在凡星百般哀求下终是允许她出了顾家的院门，生来喜闹的凡星站上永安城街市的路面恨不能跪地吻遍这青石地面上每一个角落，就连那墙角的蛤蟆，凡星都觉的它可爱异常。

两人均是一身淡绿色锦衣一前一后行在鸡龙集市。

“呦，是凡星姑娘啊？许久未见，是出远门了？”

卖炸糕的青壮小贩笑意盈盈，一边为凡星装好炸糕，一边探问。

凡星亦是笑得灿烂回道：“出什么远门啊！整日都闷在家中呢......”

说着她转身对墨流尘道：“拿钱啊”

话刚落，凡星便从墨流尘脸上察觉到一丝寒气，她滞了滞，忽而明了，急忙扯过墨流尘，搀着他的臂弯笑道：“老板，我已经嫁人了，今后可不能再叫我姑娘了，这是我家相公，姓墨！”

“哦哦哦！你看我这脑子，就是那特别有钱的墨公子是吧！来来来，再拿一个！”

小贩是个实诚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见对方是个有钱的主儿，立刻带着几分谄媚又给凡星包了一个，递到她手中。

才一转身，墨流尘便开了口：“闷在家中？”

“......”

凡星面上一僵，忽而干笑道：“呵呵......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你不喜欢？”

凡星脑海中蓦地闪出二人在屋内的种种片段，面上飞起一抹红晕，急忙道：“喜......喜欢......”

虽然言不由衷，但也算骗过了单纯的墨流尘，见他面上缓和，凡星这才安了心。

此时二人斜前方，一个摆着长桌，插着旗幌的山羊胡老头不停吆喝着：“胡道士膏药包治百病，治不好不要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一看瞧一瞧啊！”

吆喝声不大却吸引了墨流尘的注意，他径直走了过去，凡星奇怪紧随其后。

“墨石头，你要做什么？”

“我所剩灵识不多，剩下的还未恢复，不能随意在凡间用仙法。”墨流尘解释的莫名其妙。

凡星不明所以：“用仙法做什么？”

墨流尘不再理她，上前问那道士：“你的膏药真的可以治百病？”

“不仅可以治百病，还能对抗顽疾！”

“顽疾倒是不用了......能治腰疼吗？”

“腰疼？”

卖膏药的道士一愣问道：“你用还是她用？”说着他指向墨流尘身后的凡星问道。

“她用！”

凡星懵道：“我何时腰疼？”

“近些天夜里，你日日都说腰疼......”

“呃！啊！那个！呵呵......”

凡星顿时局促不已，一把扯过墨流尘对那老道道：“我这是寒了......寒了......”

说罢她转头怒道：“墨石头你胡说什么？”

“你是因为寒了？可是被子夜里都是被你抢走的......”

凡星趔趄闪了后背，欲哭无泪，往日里他话极少，又是个无所不知的，可谁知道，两人在一起过日子一月有余，凡星才发觉他对凡间不明之事多如牛毛，为了跟他解释清楚，她如说书先生一般日日口干舌燥，而今她又不好说那些有病的敷衍都是因为她实在......实在太累了啊！......

虽然心中尽是埋怨，但墨流尘一脸无辜，人畜无害的模样还是叫她心软了几分。

一路转转买买，墨流尘所到之处无不引得街边女子脸红心跳，暗赞惊呼，没走几步，便被越来越多的人群堵在中央，凡星无奈，可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能就这么回去，突然她眼中一亮，笑盈盈的拉着墨流尘便走向街道另一个方向。

“去哪？”墨流尘问。

“跟我走就是了！”

没几步，一个硕大的牌匾立于二人跟前，上面写着“逍遥局”三个大字。

凡星双手覆上墨流尘胸口，摸索半天，揪出来一个钱袋道：“走！带你玩点有意思的。”

逍遥局内乌烟瘴气，有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亦是有衣衫褴褛的赌徒，墨流尘本就喜净，几番躲闪才与凡星驻足在一张长桌前，赌官见来者是凡星，忙迎上笑脸道：“姑娘来了，好久不见，今天玩什么？”

凡星将墨流尘拽在身侧怕他走丢，应道：“今天不玩樗蒲，玩简单的，比大小！”

“好嘞，姑娘押多少？”

“五两银子！”

“五两！......”

身旁的人唏嘘不已，五两银子在此地可谓巨额，永安城大多知道凡星嫁了个皇城来的有钱人，虽仍在顾家简陋的小院里住着，但众人都道有钱人就喜欢到农家体验生活，不禁对这传说中的墨公子更为好奇，而今看到凡星身侧之人仪表堂堂，身上衣缎更是极品，纷纷涌向二人，甚至有人秉着人傻钱多的想法随着凡星对家狠下了几注。

白玉骰在碗中摇了许久方才定住，赌官问道：“凡星姑娘要大要小啊？”

“大”

不等凡星说话，墨流尘在一侧开了口。

凡星愣了愣忽而明了，嚷嚷道：“我家相公说大，我便押大！”

说完又添了几两银子，周围的人均来了兴趣，凑到一起嬉笑怒骂喧嚣不止，随着看热闹的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忽然对桌坐下一个大腹便便之人，那人吃的肥头大耳，身着金线蝙蝠纹的深棕锦缎，憨憨笑道：“别来无恙啊，顾凡星！”

凡星滞了滞回已礼貌一笑道：“钱公子......又遇到了！”

“是啊，这想必就是缘分吧！”

墨流尘蹙了蹙眉。

那钱公子命家仆从布袋中倒出三五个硕大的金元宝，道：“都说顾凡星嫁了个有钱有势的，今日正巧都在这，不如玩上几把？”

凡星看着那元宝眼前亮了几分，道：“好啊！输了可不能耍赖！”

“耍赖？我钱小七何时耍过赖！”

凡星笑笑不再说话，将自己腕上的玉镯用力摘下。

这一摘，墨流尘睁大了眼睛，这玉镯是二人婚嫁时小锦赠给她的峚山至宝，此玉通体透亮，若是细看还能看到玉中隐约有水潺潺流淌，不仅好看，带在腕上甚是冰凉舒适，不想凡星竟将这宝物当做筹码......

那钱小七是个识货的，大致一看便知道此玉价值不菲，心中惊骇，当即便想得到此宝，他立刻道：“既然你夫妻二人要押大，那我便押小！”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但是”

“但是什么？”凡星疑道。

“但是必须用我钱府的骰子！”

“凭什么？”凡星不悦。

“凭什么？谁人不知你顾凡星在赌场有些手段，若是你早就动了手脚，我又怎会知晓？”

“可你钱府的骰子就没问题吗？”凡星怒斥。

不想话刚出，墨流尘便轻轻按下她指向钱小七的手，道：“怎样都好，不用争论。”

凡星恨恨吐出一口恶气，道：“要来便来，别浪费时间！”

话音刚落，那赌官便拿起钱小七的骰子摇了起来，确认完两边筹码后，赌官立刻解开了碗盅，赫然出现了两个数“六、六”

凡星一阵得意，钱小七一看大惊失色，道：“不可能啊，我的骰子是定好的......”

没想到他竟激动之下将出千之事道了出来，周围人皆鄙夷哄嘲，不甘心的钱小七又与凡星夫妻二人开了几局，却此次败北，最终输的干干净净又一次昏死过去......

凡星满眼金灿灿的大元宝，乐开了花，回家途中问道：“你不是不能用仙法吗？这么次次都能押中？”

墨流尘轻笑：“看这些哪里用的上什么仙法。”

“那你......你真的可以看到那碗盅之内的东西。”

“嗯。”

凡星顿了顿：“你的眼睛可以穿透任何东西？”

“嗯。”

凡星登时怒道：“那街上那些姑娘......你岂不是？......”

墨流尘唇角抽了抽，忙解释：“那些我看不到的！”

“你连碗盅内的东西都能看到，还敢说看不到那些？......”

“我......我真的看不到！这......这不一样好吧！......凡星，你去哪？不去买米了？”

“买什么买？！你还好意思吃饭，不买了！回家！”

“......”

也许生活便是这样，争争吵吵朴实简单，偶尔花前月下，偶尔喧嚣不休，但无论怎样，只要身旁那人是他，花开花谢便都是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