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徒
作者:此而非 | 分类:历史 | 字数:81.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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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章 彭城高会日置酒 (十七)
昨日的五色云让今天长安的清晨有些清冷萧条,天生异象是为何故众人皆有自己的看法,有些可以言说,但大多都只能偷偷的关上门窗躲起来悄悄私语。
比如很快长安就有了流言将这五色云同一年前离奇崩逝的郭太后联系在了一起,再接着又提及了郭太后死前一月的日蚀①。
日蚀,无天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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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这个字既简单又深奥,大唐历代天子溢号皆贯以“孝”字,玄宗皇帝更是在开元年间初注《孝经》后不厌其烦的多次修订,并于天宝二年重注,又诏令了天下家藏户备。天宝四年还亲笔题写注文刻石立于太学。所以这个“孝”不管是否果真在意但是起码的样子都要做上一番的。
郭太后死的蹊跷在长安算不得秘密,加之天子不许其附庙这事当时就闹得沸沸扬扬。虽然之后京里很快就起了另一则流言说郭太后参与了谋害宪宗皇帝一事,倒是转移了话柄,可李忱很清楚,郭太后之事自己行事是有缺的。不管如何哪怕郭氏在宪宗时并未得了皇后之位,但是这嫡妻的身份不可动摇,而对李忱来说,郭太后才是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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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闲言碎语很快就有人报于了李忱,加上早前司天台那云里雾里不知所谓的回复,这其中的纷乱让李忱头疼不已。五色云虽是麻烦倒也不难解。但那流言确是有些歹毒。
李忱本想着去生母郑太后那里尽孝已示天下,可自己母亲和郭氏之间的恩怨情仇都快被闲人写成了书了②,便是郭太后之死都有不少的猜测是天子为母解忿而为。所以此时还真的不好依仗了。
最重要的是这流言要尽快平息还不能闹得过大,于是哪怕李忱心中忐忑烦忧都没有召见大臣入内,他想让世人知道,这所谓的异象根本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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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温灰溜溜的跑回了十六王宅,鸡坊之事已经让他惶恐不安了,当时是躲了过去,不过这五色云一出谁知道自己的父亲会不会因这异象拿了他来出气。特别是很快更如火上浇油一般传出了郭氏之事,李温有些绝望了。
“大王,奴婢以为您该自请入宫为圣人解忧才是”。田令孜包扎了头上的伤处,试探着说了一句。今日之事让他坚定了心中藏起的野望,想要活的长久现在这般卑微是不行的。两月前田令孜的义父死了,他的靠山也就没了。此时莫说是天子了,如不是跟着李温哪怕是个寻常有品阶的内官都能送他入了地府。而现今他只能指望着李温,李温活的好一些他才能有所依靠。
”什么?你何出此等胡言?今日之事圣人已生了恶念,五色云还有那流言,这哪一件是不扰心的,此时我怎能去自寻死路“?李温听了田令孜的话一愣,立刻就愤怒了起来。这个奴婢安的什么心?这是要让自己去死不成?刚想甩过去一巴掌但看见田令孜头上缠着的麻布,心下还是软了,虽不中用,可还是忠心的,于是没好气的说道。
”大王,奴婢以为此番却是正得时机。郭太后之流言无非只因一“孝”字,而此时大王若以“孝”奉与圣人必不会有碍。而五色云,施恩亦或施威天下便是。况且今时之事生杀皆由圣人所定,如不谋算一番奴婢恐后祸不可免”。
“大王,奴婢一番忠心,还请恕奴婢失言,大王是为皇长,而圣人似于大王有误,这般下去如何是好?大唐二百余年,本就多是皇长继位,然凡未得天位者除了让皇帝③外可还有好下场?为后事计大王也需谋划一番了,奴婢忠言还请大王三思啊“。田令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砰砰的在坚硬的地上磕着头,缠好的伤处鲜血又涌了出来,就这样一边磕着一边声泪俱下的言说着。
皇长~~~
李温不由想起了隐太子,愍庶人,燕王,懿德太子④。这几位皇长的下场让他打了个冷颤,是啊,如果自己得不到那个位置,那么会如何呢?
李温觉得自己恐怕不会有让皇帝那般好命的,自己的兄弟也不是玄宗。
”你起来,你之忠心我自知的,罢了,既如此我便入宫搏上一番“。
——
李温入宫说了什么不得而知,朝廷的诏令午后接连发出。
其一:”先经流贬罪人,不幸殁于贬所,有情非恶逆,任经刑部陈牒,许令归葬,绝远之处,仍量事官给棺椟“。
二:”康季荣奏收原州、石门驿藏木峡制胜六盘石峡等六关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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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居方开始害怕了,郓王莫不是要起势了?李温和天子言谈了好久,他也被赶了出去,可看着李温离去时那隐藏不住的得意洋洋的表情,天子也是面带了喜色,还特意嘱咐加派内侍好好侍奉着,并让李温多入宫以解思子之情。而这父慈子孝的天家之事天子更是命人散播了出去。
所以这原本冷灶都算不上的郓王现在巴结可还来得及?
昨日他可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天子行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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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黑林都的军士不同过往年月那些个死囚生人勿近。多是因偷鸡摸狗调戏妇女等等破烂事获了罪,在徐州也是人憎鬼厌,常有人指着骂爹骂娘,或是诅咒其该遭天打雷劈。
但是生而为人,不管多么不堪,”孝“是人之本份。所以当那老妇的头颅滚落,被屠杀的黑林都人群中响起了一声断肠的哀嚎:”阿娘“。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不顾死的连滚带爬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那颗人头,紧紧的抱在怀中蜷伏在地上嚎啕大哭,未哭几声便没了声音,只因他的人头也被斩了下来。
这颗头颅刚落,黑林都也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咆哮声。
”你们这些个畜生~~~~“。
终于有人不再狼狈的哀求逃窜,而是一把抱住了行凶之人的大腿猛地咬了上去,连血带肉的扯下来一大块,被咬之人则惨叫着用手中的刀没命的乱砍,砍倒了一个马上便有另一人扑了过来。
拳脚,牙齿,指甲,甚至是地上的尘土都成了反抗的武器,这西城门的屠杀终于因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演变成了混战。
一边是无赖,一边则是世家的子弟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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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权?田牟发现今日的事情更加有趣了,赵景托人告诉过他陈权才是夺了狄丘之人。田牟也明白这位陈长史也是个野心的,原本想着此番如能成事便一并宰杀了陈权,可今日行事仓促又颇多变故,但是方昇不是去寻他的麻烦去了,难道方昇败了?
稍一思量,田牟心下一动,拉着黄讷交待了一番,便悄悄的领着人退出了这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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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隽的突然生变让本来留在巷口的人马多数都赶了过去弹压,所以陈权没费什么功夫便领人冲了进去,他一眼就见到了叫喊着逃避李见追杀的武隽。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武隽不能死,交情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武隽如果死了那么谁来做自己同徐州土人的桥梁。
而李见同样不能死,他可是关乎如何守住胜果的最重要的棋子。
“我是徐州长史陈权,朝廷不仁意阴害我徐州儿郎,这长史我不做了,银枪都将士们,随我救助银刀都袍泽”。陈权一边跑一边喊着,身旁安排好的几个亲随也一遍遍的重复叫喊着陈权的话。
“陈将军是为徐州乡人,他来救我等了,儿郎们,随着陈将军杀退这些个贼人”。武隽等到了陈权也是长吁一口气,这该死的高丽奴不管不顾的只盯着他追杀,银刀都的残军虽然已是不甘受死被自己挑动了起来,可这人手太少,陈权要是再不来那只能给自己收尸了。
现今虽然人手还是不够,不过只要城外的算计能成,只要熬过这一阵,那么今日之事还是会得偿所愿。
“田大使,你还不命人诛杀叛逆,莫不是要背弃朝廷”?李见发现陈权冲了过来顿时就急了,这吃到嘴里的肉怎能吐了,可田牟又是何意,他怎么把人马带了出去?现今只有自己的雕旗都在对敌。而自己手底下这些个同胞,恩,历来好勇斗狠,可本事却是有些寻常,否则也不会在过去每每寻衅都被银刀都如狗一般欺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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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牟突然发现徐州之事还有转机,这份转机是关于自己田家的。不管如何此番的事情是败了,他本来就被天子忌惮,又不是李廓那样的宗室亲信,所以这次事败八成是要领罪受死的,或许还会让田家受了株连。
而陈权的出现给了他另一种可能。
据闻天子不喜陈权,可却是亲命了其职,甚至是之前滕县郑氏之事都未降罪。
这其中内情除了少数几人知晓多也在猜测这突然冒出来的陈权是何等家世背景才受了天子如此看重。
如果是陈权生乱,那么这祸乱之根本却非因自己,而是出自天子,是因天子识人不明。当今天子好名,平日更是多仿效太宗皇帝。所以哪怕他再是不甘都不得不自背了这黑锅。而田家获罪是难免的,但性命无忧。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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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悦远远的就听见了荣庆楼的厮杀声,隐约的还听见了陈权的叫喊,他满脸喜色的看了一眼非要跟过来的韦康和杜平,这两人同样是喜不自禁,三人相视一笑,今日之后这徐州便要姓了陈的。
各自想着将会得到的,心中不由的生了豪气。齐悦扬起了长刀指着荣庆楼大喝到:”陈长史就在前方,诸位速随我去相助陈长史夺了这世间的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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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戡好不容易才驱散了城门处拥堵的人群进了城。渐渐的也看见了些肆意奔逃的惊马,那是挟马都的马。
发生了什么?自己的父亲可还活着?
回家。
方戡扬起马鞭猛抽了下去,直奔着方府的方向奔去。
①《旧唐书》宣宗本纪:二年~~~,五月己未,日有蚀之。
②唐宣宗生母郑氏在李琦叛乱败亡后以叛臣眷属身份充入宫中,原为郭太后侍女。
③让皇帝李宪,睿宗李旦长子,玄宗长兄。
④隐太子,李建成。愍庶人,李承乾。燕王,高宗长子李忠,被赐死。懿德太子,中宗长子李重润,被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