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徒
作者:此而非 | 分类:历史 | 字数:81.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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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章 怀王独与佞人谋 (中)
“圣人,李廓去岁于武宁理政不畅致而被逐,其人固然有错,更虚负了天恩,可仔细想来,倒也有几分情有可原。武宁镇虽不比河北诸藩,但几十年来一贯的桀骜不恭,远的如高承宗父子,独孤华,白季庚①等人暂且不提。只言杜佑②,崔群③,李听④,高瑀⑤,崔珙⑥,这几人或为宰辅,或将种也,哪个不是精明强干的,可诸人皆不能制,被逐都算存留体面了,甚有那胆裂不敢入职的~,哎,武宁难治久矣。而李廓虽是有过,却也有功,勿论怎样,若无他,恐银刀都仍横行于世呢!故而臣以为,如是朝廷择选得力之人,他还是可使的。况且其人终究是节制过武宁,镇内情由多少熟知一些。再有~,咳,毕竟是宗室,也向来忠顺,才干亦还是有些的~”。
一边言说一边偷偷瞄着天子的神色,令狐绹适时的止住了话头,他已然说的很露骨了,再言则不美。而且天子虽仍简默不语,却已是捋起长须颔首含笑,想来是这个台阶递对了。
李忱确是很满意,李廓可是他早前一直看好的,皇权衰落,借宗亲固权,这是极寻常的手段。但是大唐的宗室管理制度实在一言难尽,十六王宅里的那些人多半都只如猪狗一般勉强活着而已,欲要指望他们那是想太多了。便是有些志向高远的,李忱也不敢用,他自己都是从那个牢笼里挣脱出来入主了江山,谁晓得里面会不会再有几个如他这般的人了。
于是像李廓这种的远支宗亲,既不大会威胁皇权,又还有些才干的,自是凤毛麟角一般,李忱也极是爱惜。
所以武宁丢了,不管内里有多少隐情这都是大罪,但李廓的下场只是移镇而仕,这等厚爱可不是常人能得的。
而今国舅郑光恰又死了,本就单薄的母族越发的寒酸,他一早就想着或可重新召用李廓,只是宗室的身份敏感,加之大变刚过李忱也不愿过分张扬,这才拖到了今时,如今令狐绹这般知趣让他心下大悦,之前的怒火也随之全然消散了。可才浮起的一丝笑意很快便又是敛去,他瞟了令狐绹一眼佯做为难的怅然到:“恩,子直谋国远虑,持重是也,只~,李廓因罪贬黜,又未建新功,朕恐朝臣不甚附之~”。
“臣会说与朝僚的,世事艰难,当不循权宜,想来诸卿必会体谅”。令狐绹不假迟疑的赶紧接住了天子递过来的话柄,反正这事终究是会落到自己头上,那不如痛快些,省的惹了怨愤。
果然,李忱是愈发和蔼的伸手招呼着:“哎,也罢,只权宜之计尔,子直,来,坐近些,你继续说~”。
谢过了恩典,令狐绹也不敢怠慢,思索了一番忙又说到:“李廓是忠,于兵事一途却少有建树,臣以为,当再遣一知兵者佐助,而田牟早时虽也败于武宁,但其人数任边镇,多是统制有方,亦累有功勋。再则~,魏博何全皞狼子也,后必为大患,而时朝廷确无暇顾及,但不妨将田氏这个旧主家抬出来,臣记得去岁不是有流言说田牟欲重夺魏博吗,流言固然浮浪不根,那朝廷何不将这根与其扎下”?
“啪,啪,啪,善,大善~”。李忱闻言是拍手叫绝,脸上更是久违的呈现了激昂之色。
“朕得子直,真如汉高得子房也!何全皞~,禽兽尔,朕连月来信札不绝,魏博可允他承继,甚是意许其郡王之爵,然~,哼,他还想要什么?莫不是要与朕平分江山?可恨啊,可恨早知有前时之祸,朕就不该将高骈遣去平卢,更不会放任兖海那高丽奴~”。
李忱恨恨的倾述着,声音虽是愈渐黯淡,但令狐绹听的仔细,他也很清楚天子因何懊悔,就因为太过清楚,令狐绹自己都不免心中长叹:时也,命也!
当日为了挑拨神策军中的将门支柱高氏与王氏内斗,天子执意将平卢当作了戏场,效果也着实不错。时至今日,平卢节度使王晏实和副使高骈仍是闹得不可开交,已成水火之势,就连京中两家人都常生些事端,也各自丢了些族人的性命,而今分化已然是功成。但是问题也来了,如今的平卢却也指望不上了,否则紧邻的魏博军哪里会这般逍遥。
再有兖海亦是如此,高承恭早先在任上被刺杀,尽管行刺的主使不能笃定,然世人多有猜度,应该就是那被陈权逐出武宁镇的高丽奴李见所为。
陈权逐了高丽人,更是屠戮了不少,这份血海深仇天下人都看得清楚,天子自然也是,所以才会装作不知的赦免了李见其罪,并委任兖州刺史一职。便是想着留下此人不但会引来高骈的恨意,许也可搅入神策军的分化乱局中,亦不忧其坐大,更是可以寻机给武宁的逆臣致命一击。于是乎彼此间错综复杂的牵绊与仇恨造就了这一石三鸟之计,只这番谋算也不可谓不高明。
然而,谁又能料到李见在兖州是日日操劳不休,不但要给何家二郎,丑胡儿何全肇做猪狗犬马以供驱驰,还要为子嗣劳神,原本的精壮汉子已然被折磨的瘦脱了。
仇恨依旧深埋于心,可李见却什么都做不了,天子的算盘也自然落空了大半。
“嗨,圣人~,前事已矣,臣以为,当下只消平定了武宁之乱,以圣人之德假以时日必能重振大唐江山~”。
令狐绹的刻意安慰并没能让李忱释怀,他只强挤着笑意敷衍的回应到:“呵,但愿如此吧~”。
“至于康季荣,朕~,朕明白子直所虑,康季荣应是大中二年迁任的泾原节度使,至今也有两年多了。他~,做的还不错,去岁三州归国,其人实有大功,而前些时日那悟真法师献土还朝,尽管是经传北地,可这事也少不得泾原的牵制,如此便又巧添了一功,啧啧,你说,朕该要如何赏他呢”?
赏赐这个本该美妙的词汇此时由李忱嘴里道出却令人颇有些不寒而栗。当天子都踟蹰于不知如何奖赏臣子的时候,多半事情的走向会变的比较糟了。
令狐绹也悄然的垂下了头,他点出了关键,却不愿再参与了。前时白敏中求功心切最后却落个身死还自背上了恶名,令狐绹则要聪明的多,他只求安稳的在朝堂中站稳脚跟,再借由权力将家族发扬光大即可,至于权臣~,古来又有几个权臣会有好下场的?
“嗨,罢了,此事容朕再想想,况且西边恐一时还离不开他,还有悟真~,他要为张氏求要个河西节度使之衔,朕也自犹豫着,到底该不该与他呢?或许~,该问问朕的儿子,他近来可是同那和尚相见长频”。
“再则,即便是让李廓和田牟一并去讨武宁,果就能胜吗?这天下人各有算计,有几人肯同朕一心操持的”?
“哎,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
李忱在宫里长吁短叹之时,回到了王宅的郓王李温却是格外的气定神闲。
他近来的表现可谓是举朝上下有口皆碑,过往不堪的声名也似顷刻间烟消云散。
颜面,没谁会真的不在乎,如果真有那人,恐怕也是其人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颜面。
所以现在李温感觉相当不错,甚至他觉得与那个凶戾的父亲间都多了些温情的羁绊。
待换下了衣袍,李温便催促着田令孜速速整顿妥当,好过来陪其戏耍,然而当他呼喝的已经有些不耐烦时,推门走进来的田令孜却是一脸的凝重。
“大王~,郑汉璋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