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们不一样。

眼下她们既是知道贵妃昏迷不醒，不是撞了邪祟，而是被人下毒所致，自然可查之处就比许荀多了一些。

贵妃撞鬼，白猫发疯，若二者都是因为吃了糕点才闹出这等事，想来那糕点中必是有使人致幻的药物。

乐晚晴心思一转，骤然起身对甄灵云和安如玉道：“我在医术上有过一些研究，贵妃的病来得稀奇，保不齐就是中毒了。此刻贵妃危在旦夕，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耗费了，许太医那边由我去说，叫他改个法子，从贵妃近来的饮食上查一查病因。”

这能行吗？

甄灵云和安如玉看着她走远，都有些惴惴不安。

乐嫔的医术她们虽曾见识过，可到底比不上出身杏林世家的许荀，若她在御前说错了话，怕是要惹出一身麻烦了。

甄灵云想想就有些不甚安心，遂对安如玉道：“我也跟去凝月宫瞧个仔细，你在玉坤宫守着哪儿也别去，等我们的消息。”

“甄妃娘娘……”

她离去的步子太快，安如玉伸手没来及拉得住她，只得怯懦地缩在床角，把头埋进膝盖里。

她真的只是想感谢贵妃娘娘的救命之恩而已，怎么会……怎么会让贵妃中毒了呢？

低浅的哭泣声微微透着帷幕传出来，乐晚晴踮着脚尖轻轻迈入殿中，侍立在外面的莀若一看见她来，红肿着眼睛不觉上前低声请安问道：“乐娘娘这会儿怎么来了？”

乐嫔轻声道：“我不放心贵妃娘娘，就回来看看。娘娘如今……可醒了？”

莀若雪白的脖颈一摇，垂着头泣道：“还没有醒，陛下如今还在里头给娘娘渡气。”

“那么许太医呢？他还在里头吗？”

“许太医自是也在，别说许太医，眼下就连太医院的院使和院判，亦已在寝殿中跪了许久。查不出贵妃的病，他们心里也有愧得很。”

“是吗？”

乐嫔轻轻地点头，明眸百转，蓦地探出手去握住了莀若的雪腕道：“姑娘且跟我来，我有些话烦劳姑娘捎带给许太医。”

“乐娘娘有何吩咐？”

莀若不明就里的跟着乐嫔去到僻静处，耳听乐嫔小声地嘱咐了她两句，她眉目一抖，不觉惊道：“乐娘娘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贵妃娘娘日常起居均由我等婢子照顾，怎会无缘无故就中了毒？”

“你们在明，敌人在暗。你们再仔细，也防不住别人有害贵妃之心。”

乐晚晴叹一口气，她没敢直言是贵妃吃得糕点出了问题，只让莀若进去告诉许荀，是否可以尝试着从中毒一事上下手。

莀若纳罕归纳罕，到底不敢耽搁，忙就听话的赶进殿中，将乐晚晴的话一一告诉了许荀。

许荀忙活了一宿，也正怀疑是不是救治的法子不对。

他此前以为贵妃得了癔症，今次发疯大抵也是癔症复发之故，却没有多想其他。

如今听莀若言语，一根直脑筋终是转过弯来。

以往太医院的同僚们常说最难治的便是女人病，他仗着自己的能耐，还有些不以为然。私以为女人病也不过那么几种，能有什么难处？

这会子轮到他自己摊上，方知宫里女人得的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为夺恩宠，为争上位，女人们之间动起手段来，简直比男人们在战场厮杀还要厉害。

至少战场上那是真刀真枪的拼刺着，可是在这些女人堆里，兵不血刃，就能让人死无全尸。

若非莀若过来提醒着贵妃之前曾误食过一些奇怪的东西，他怕是到现在都不会想到，贵妃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一种可以使人慢慢发病，逐渐产生幻觉的毒。

许荀缓缓直起身子，冲着莀若拱一拱手：“劳烦姑娘把贵妃娘娘吃得那些奇怪的东西都拿过来。”

莀若于是奔赴出去，见乐嫔仍旧立在殿里还没有走，便把许荀的话同她说了。

乐嫔道：“那就把贵妃娘娘昨晚上吃得几样东西全都端给许太医，让他查验个仔细。”

在一切都还未下定论之前，梅花糕有毒一事都只是她和甄灵云的猜测罢了。

幸而黎姜不是浪费的人，见那天冷，每每头天晚上吃剩下的菜，都会等着第二天早上热一热，再熬些粥搭配着，吃个简便的早饭。

因今日她沉睡不醒，剩饭都还在食盒里放着，莀若动都没敢动一下，连着食盒一起端了进去，递给许荀。

许荀也不嫌油腻，伸出手就在几样菜品中扒拉了几回，片刻拿掉上层食盒，又在底下的两碟糕点中翻看了几眼，更是从其中一个碟子的梅花糕上撕扯下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几嚼。

未及下咽，便噗的一声吐了出来，擦擦嘴急急就问莀若道：“这糕点是谁送来的？贵妃娘娘吃了多久？”

莀若心中一骇，忙答他：“是、是玉坤宫的安嫔娘娘送来的，说是感谢贵妃娘娘的搭救之恩，一连送了一个多月，贵妃娘娘便也吃了一个多月。”

“吃了一个多月？”许荀猛地双眼大睁，将那食盒往她手中一放，当下就转了身跪在贵妃的床前道，“陛下，娘娘不是癔症，娘娘是中了曼陀罗的毒。”

“什么，中毒？”

殿中，呜咽低泣等着贵妃醒来的陈霜，刹那仰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许荀：“我姐姐她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帐子内为贵妃渡气的周弘治，亦是掀起帘帷，走下床来，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道：“你再给朕说一遍，贵妃她中了什么毒？”

“贵妃、贵妃娘娘她中了曼陀罗的毒。”

许荀一时让君王的狰狞吓得手脚发凉，待得缓住神，方继续道：“曼陀罗又叫醉心花，寻常不仅可用于麻醉，而且还可用于治疗疾病，但其叶、花、籽均有大毒，特别是种子毒性最大，嫩叶次之。干叶的毒性比鲜叶小。人吃三枚曼陀罗果即可中毒，家畜食用曼陀罗花也会导致中毒，其中又以猫最敏感，牛、马次之。中了曼陀罗毒的人，烦躁不安、谵妄、幻听幻视、神志模糊、哭笑无常或出现阵发性抽搐及痉挛……”

“怪道雪珠子之前会突然发起疯来。”

紧随在乐晚晴其后赶来的甄灵云，恰听得殿内许荀说起曼陀罗花毒之事，惊诧之际，不由问向乐嫔：“可是那梅花糕我也曾吃了，怎地不见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