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听着声音抬起头来，这才瞧见隔壁院子里总爱站得高高的那个叔叔竟然也在，她揉揉眼，甚是诧异：“咦，黄叔叔？”

周弘治从前听她叫黄叔叔，尚还觉得舒心得很，这会子既是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再听那一声“黄叔叔”不觉刺耳了许多，禁不住纠正她道：“往后你要叫朕父皇。”

父皇？那是什么？

熙熙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愣愣看着她的娘亲。

陈盈拭去了她面上的泪痕，对于称呼一事，显然没有周弘治那么在意，只低低说道：“熙熙乖，娘亲先带你去洗漱洗漱，再回来吃东西好不好？”

“好。”

小丫头点着头，她被塞进柜子里迷迷糊糊睡了半宿，身子骨正难受得紧，听闻便乖巧的伸出手去，抱住了陈盈的脖子。

陈盈搂住她温软香甜的小身子，正待要将她抱起来，便看一只大手从自己身旁抄了过来，一把将小丫头接了过去：“朕带她去吧，你找了一宿想必也累了，既然熙熙无事，你就得空歇一歇吧。”

“你……”陈盈似有不愿，可惜不等她多言，周弘治已然抱着孩子走出去了。

她在后面追了两步，看着他臂弯稳健，目光柔软的落在小丫头的发梢，抱着她好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不知怎的竟一时呆在了原地。

心田中莫名涌起一股酸涩来。

有了周弘治的吩咐，小丫头要吃的海棠糕立时就被做了出来，紫芊和紫苏等人围在小丫头的身边伺候着，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小丫头因为三不五时地被周弘治着人偷偷带来阁楼玩耍，倒是对紫芊等人熟识得很，眼见海棠糕吃完了，便拍拍小手冲她们叫道：“姐姐，我要喝水。”

紫苏听言，忙就去倒了一杯水来，吹了一吹，还未来得及递到小丫头跟前，就被周弘治截住了，淡淡看了她一眼道：“给朕吧。”

“是。”紫苏小声答应，谨慎的将水杯放到周弘治手里。

周弘治细心擦去了小丫头嘴边残留的糕点，才将水杯小心放到她嘴边，哄着她道：“来，你捧不住这杯子，就着父皇手里喝吧。”

小丫头早先就同他玩得熟了，这会子看他脾气比以往更加温和，一时消散了戒备之心，真个就着他的手，把杯子里的水喝了。

小脑袋低垂着，几乎要触及人的手掌，额上的绒发，轻盈盈地擦着掌心，周弘治的心立刻柔软成一团。

此前，他得知陈盈有孕的时候，无数次盼望着那会是个公主，却不想孩子还不及出世就陨落了。而今，熙熙的到来，无异于满足了他的愿望。

这是他和陈盈的女儿，是钧周的小公主，是上天垂爱，重新送还给他的宝贝。

“黄叔叔，我喝好啦。”小丫头抬起头来，粉嫩的小脸上现出甜甜的笑容。

周弘治爱怜的望着她，抿抿唇，想了一想，方摸摸她的头道：“熙熙，往后不要叫黄叔叔，记得叫朕父皇。”

父皇？又是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小丫头偏起脑袋，咬着手指，实在是不大理解他的话。

周弘治也知她年纪小，说的太多，怕是她也不能理解，沉吟片刻，才探身过去将她抱起来，坐在怀里，委婉地告诉她：“父皇就是爹爹的意思，熙熙，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会有娘亲和爹爹，之前是爹爹不好，让你和你娘亲离开了爹爹的身边，但现在爹爹已经找到了你们，你以后不单单有娘亲，还有爹爹。”

“娘亲……爹爹……爹爹？”

熙熙眨巴眨巴明亮的大眼睛，对于爹爹二字倒是有所领悟。从前绾绾和江妈妈带她出去玩，有时别人看她生的可爱，就总会问她的爹爹和娘亲是谁，那时她还奇怪爹爹是谁，却原来就是黄叔叔呀。

可是，为什么娘亲不告诉她黄叔叔就是爹爹呢？

“这……可能是你娘亲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周弘治被她问住，好容易搪塞过去，忙又道，“不过，现在爹爹告诉你也不迟，且你不仅有爹爹，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

“哥哥和姐姐在哪里呀，我见过吗？”

“你还没有见过，但以后总会见到的。”

“以后是什么时候呢？”

“以后……以后就是快了。”

周弘治亲亲她的额头，说来陈盈那边还在同他闹着别扭，倘或她当真不愿意回去，就算自己强行把她带回宫，又有何意趣？

只是，就这么把她留在苏州，他又何尝甘心呢？

周弘治微微闭目，良久才睁开眼，看着小丫头笑了笑：“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让紫芊她们带你去你娘亲那里歇息吧。”

“嗯。”熙熙乖巧地点头，从他怀里爬下来，走了两步，便扭着小身子绕回来，小脑袋仰得高高的，向周弘治道，“爹爹，你也去歇息呀。”

她是这样的可爱，又是这样的体贴，周弘治简直要受宠若惊起来。

纵然他此前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可是听到她叫爹爹，胸膛里里仍是不由得荡起了涟漪。

抚摸着她的面庞，他越发确定自己不会舍得把她留在苏州了，便笑着道：“熙熙乖，爹爹一会儿就去歇息，你先去找你娘亲，好不好？”

“好。”小丫头像模像样地答应着，这才甩着小手跟着紫芊她们走了。

周弘治凝视着她远走的小身影，好一会儿才招手唤来了高德禄：“明儿一早着人把潘勋和宋廉叫来，朕有事吩咐他们。”

他不能坐着干等，是时候想个法子，让陈盈自己主动要求回宫了。

“娘亲，娘亲，你快来呀，快来嘛。”

花园里，一道稚嫩的声音冷不丁想起，惊得栖息在枝头的鸟雀，呼啦啦飞了个干净。

陈盈被闺女拉着手，无奈任由她拽着，一面走一面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小东西，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看雀雀呀，娘亲，紫芊姐姐说巢里有雀雀，不可以摘。”

什么巢里，什么雀雀？

陈盈被她的童言童语说得一头雾水，任小丫头一路把自己拉扯到了一棵大树底下，随着熙熙的目光，好半晌才在枝丫间发现了一团乌压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