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脱了铁链，冲破了族长留下的结界，飞身赶到她的村子将她带走。

在走之前，他用潦水河的河水淹没了这个村子以来平息他的愤怒，可是她，躺在他的怀里乞求道，“别杀人。”

她这一句话，让他收不住的怒气得以平息，所以他放过了那些人的性命，只是毁了这个村子后，没有询问他就带她来了蛇王林。

蛇族的人不喜欢她，他没办法，在远离蛇族的一块地上建了一座小院子给她，怕她被蛇族里未驯化的发现，他设了结界。

本来是想保护她的结界，成了困住她一生的东西。

“明桐，谢谢你。”舍绝轻笑，松开了放在她脸上的手，“谢谢你，让我能有机会把这些事告诉她。”

“蒙乐”脸色一怔，后退两步，脸上浮现困惑之色，“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身份被挑明，明桐的手直接握住腰间的璃萧。

她这一动作自然逃不过舍绝的眼睛，他嘴角扬起一轻蔑的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昨晚。”

“昨晚？我一想起来你就知道了？”

“虽然樛木亲自出面困住了我，但是他的实力完全不足以让我恋战，他的确不是一个人来的，他那个小徒弟昨晚同你见面了吧！”

“你对小洛仔做了什么？”明桐脸色一变，握住璃萧的手青筋暴起。

舍绝苦笑，“若是我想做些什么，你们根本见面不了，是他让你记起来的，对吗？”

明桐皱眉。

昨夜，小洛仔进来，不顾她的询问便撒了药粉在她脸上，那奇怪的药粉被她吸进后，脑子里关于自己和木榆枋的事一一浮现，所以她现在很迷糊，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谁了。

是蒙乐？还是明桐？她不清楚。

但是小洛仔告诉她，他和樛木来蛇王林就是为了救她和木榆枋，如果不让舍绝归还身体，木榆枋会灵魂消散，或者是被舍绝吞噬。

明桐心情很复杂，她脑子里关于蒙乐的记忆告诉她，她很像舍绝，很像同舍绝在一起，关于明桐的记忆又在告诉她，她和木榆枋的种种不易。

“舍绝，我们的转世也是一对。”明桐浅笑道，“其实能同你再见到，我就很满足了。”

“我知道，我会把身体还给他，我会在蛇王林里等你，下辈子，我会第一时间找到你。”

明桐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分出一半灵魂转世呢？”明桐觉得这个问题不是自己再问，而是身体里属于蒙乐的那部分再问。

“对啊！为什么呢？”舍绝嗤笑。

当时的他，刚从昏睡中醒来，赶回蛇王林，整个蛇王林都没有她的身影，没有她的气息，就连她的骨灰，也化作了竹兰小院里的一捧黄土，什么都没有。一百年的时间，将她在蛇王林的存在抹去。

他似乎第一次明白舍雾当初的无奈，不同的是，舍雾是每一次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他，连看都没有机会。

蛇族爆发了内乱，他当时度过了天劫，可是他的血终归不是正统，而是妖兽。

上天容不得他，他也无心留在天上，便回了潦水河，他看到曾被大水冲走过的村庄变得富饶美丽，潦水河没有河神，他便坐在河畔，似乎在期待那个曾经要抓他回去泡酒的小姑娘的出现。

人来人往，出现了很多人，每一个穿着红粗布衣，挽起袖子骂骂咧咧的姑娘都像她，但是每一个人都不是她。

他想像舍雾那样去寻找她的转世，他将想法告诉族长时，族长脸上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失望。

他叹气，眼神凝望着虚镜，蛇族无法忍受屈居一地的日子，有一部分逃出了蛇王林，在人族中生活，有些人爱上了人族留在了人界。

但是，他们暴露了身份，爱人眼中的恐惧，人族留不得他们，想杀了他们，于是他们狂躁的杀了那些人。

而这些事，自然没有躲过天道的眼睛。

天道出手了，他是蛇族的王，自然要同天道正面相对。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识到自己的儿子的尴尬存在，他是人族和蛇族的杂血。

天道奈何不了他，想要杀了他的儿子，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孩子，但是他知道这个孩子是他和蒙乐唯一的纽带。

舍绝活了一千多年，与蒙乐相处不过短短五年，但是那一千多年的日子都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在他的脑海里只是模糊的虚影。同蒙乐相处的五年，在他漫长的寿命里只是一须臾，却让他刻骨铭心难以相忘。

他终于明白了舍雾，那种追随爱人一世又一世的执着。替小黑挡下天道后，他又要6陷入沉睡，在沉睡之前，他用尽最后的精力分出一半的灵魂，他希望这一半的灵魂能找到她。

即使只是一半的灵魂找到她也好，起码他不会像舍雾那样，因为来迟只能抱着爱人的尸首哭得断气。

他才不会犯这种错误，他会提前找到她，让她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反正她最喜欢自己的这幅皮囊。舍绝想，只要他出现，她肯定看不下那些庸脂俗粉，就像他一样，将她的一举一动刻在了脑海里，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平日里看不起舍雾为了个人类女子而放弃了蛇王的位置，但是他和舍雾其实根本没什么区别。

族长让他绝情，他根本做不到，在漫长的岁月里，唯有蒙乐的身影是彩色的。在他昏睡前，他脑海里想的还是，这一半的灵魂若是在轮回路上追不上她的身影怎么办？

却不想，她一直在等他，即使身死，她也守在轮回路口等着他，而他何其有幸，转世之后依旧拥有了她。

可是舍绝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不完整的他拥有了完整的她？所以在试炼林里她的呼救声传到他脑海里，他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

可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嫉妒起自己的转世起来。

他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收回那一半属于他的灵魂，可是他偏偏选了最自欺欺人的方式，骗她来蛇王林，从她踏足蛇王林的第一步开始，他沉寂许久的心仿佛复苏一般。

这一次，他想要的不是将她困在蛇王林，而是再见到她一次，是见到她，她是蒙乐，不是明桐。

他要见到的是蒙乐，不是明桐，这一点，舍绝一直都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