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臻眼神晃了晃，突然发出一声冷笑，他说：“对啊，她已经死了。”说这句话时，他眼睛恢复一瞬间的清明，只是一瞬间，又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明桐正要起身又被他拉住手腕凑近，明臻如同猎鹰般的眼睛停在她脸上，他说：“你是明桐？”

明桐用力的抽了抽手，却发现抽不动，偏生不巧，明臻抓住的是她的右手腕，手腕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是当初陆潜对她割腕取血留下的，至今还未消失。

因着明臻的力气大，那道疤痕开始红肿起来，有些刺疼，明桐嘴角隐隐抽气。

明臻愣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自嘲的冷笑一声，仰头看着房梁，他说：“容儿已经死了，我去的太晚了，她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透着无限凄凉。

明桐问：“到处闯进战场带走我母亲的人是你，对吗？”

她想了很久，当初明风教内乱，自顾不暇，当时明房已经死了，木存弄直接闭关将自己锁在无风崖上，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肯定是不知道南泉国出了变故，武功高强又肯为了救下她母亲而拿出明风教做威胁的恐怕就只有明臻了。

更重要的是，明臻有琉笛。

果不其然，明臻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刺痛。

他说：“我没有救下她，她死了，死了……”

明桐：“……”

当年，明臻从战场上抱着木容儿离开，从南泉到明风教的路程何其远，木容儿根本坚持不了，她让他放下她，就在远离战场不远处的一座山上。

她全身是血，嘴角还在不停的溢出血来，动一下就全身抽疼，但是她还是忍着痛说：“明臻，谢谢你。”

她伸出的手就停在半空，明臻颤抖的握住，木容儿的手在他手心中就像没有骨头一下很软。

“容儿，你坚持一下，不要死，我们很快就到明风教了。”

“我是医师，我最清楚我的身体不过了，明臻……咳咳咳呕”她吐出一滩血。

腥红的血刺伤了明臻的眼睛，他恨不得拿剑冲进战场砍死李双儿来为木容儿赔罪。

木容儿苦笑了一下，有气无力的说：“我恐怕……要不行了……”

“容儿……”

“我有个女儿叫桐梓，不久前，她得到了凤栖梧桐的认可成为了南泉国下一任圣女。”

“所以……刚才凤栖梧桐才没有出手保护你？”难怪木容儿会被李双儿所伤。

木容儿虚虚抬起手来，手上握着一根墨绿玉色的笛子，她将笛子举在明臻面前说：“这是琉笛，若是有一天，凤栖梧桐，南泉需要她了，就把这笛子交给她。”

“你不会有事的，容儿，你不会有事的……”

“对不起明臻，麻烦了你这么多却没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不要你做什么，我要你好好的。”

“明臻，我对不起南泉国，我也明白为什么凤栖梧桐放弃了我，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你说你说。”

“找到我的女儿，照顾好她，若是她不愿意也别告诉她南泉国的那些事，说我自私也好，我想让她开心快乐。”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明臻的身体都在颤抖。

木容儿对着他笑了笑，突然目光呆滞住，她看着明臻，眼神开始迷离起来，她说：“桐远……”

明臻身子一顿。

“我好像看到桐远了……”

木容儿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样，抽出自己的手，挺直腰板，圈住明臻的脖子，说道：“桐远……”

脸凑近明臻，在距离还有一手指之时，她骤然瞪大了瞳孔，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睛缓缓闭上，整个人倒在明臻的臂弯里。

她的动作在明臻眼中仿佛被慢放了一样，明臻的瞳孔随之缩成一个点，在眼眶里颤抖，泪水就在眼睛里打转。

明臻轻轻的伸手抚上木容儿的脸，手指探到她鼻翼之时彻底僵住，没有鼻息，木容儿她已经没有鼻息了。

“……容儿？”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颤抖。

明明他已经带她离开了，为什么她还是……

“容儿，你在坚持一下，你坚强一点……”明臻颤抖着抄起木容儿，脚步有些浮，他看着怀里已经软了的木容儿，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浮躁。

“你坚持一点，别睡，容儿，我来了，我马上就要带你回明风教……”

啪嗒——

琉笛从木容儿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明臻闻声看过去，停住脚步。

琉笛在地上停留一瞬又飞了起来，绕着明臻飞了一圈停在木容儿身旁，它好像在对木容儿默哀一样，顿了一下，又缓缓落在她身上。

明臻看着眼前奇幻的一面也不觉得意外，只觉得从头到尾的冰冷。

琉笛在做什么？它认为木容儿死了吗？

明臻突然有些愤怒，他的容儿怎么可能会死？她百毒不侵，医术高明，是南泉国的圣女，怎么可能会死？

抱着木容儿渐渐冷去的身体，明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跪在地上，他虔诚的抱着木容儿，脸靠着她苍白到失去血色的脸，用自己的拇指擦拭她嘴角的血渍。

因为他这动作，琉笛从木容儿身上落下，滚了几圈停在离他不远处，发出幽暗的绿光，明明是白天，那光却很是闭眼。

明臻视线从琉笛哪儿移开时才发现木容儿头已经歪向一边。

明臻沉默许久，身子颤抖地将她搂紧，仰天发出一声悲壮的哀鸣。

整座山仿佛都震动起来，飞鸟从树枝上蹿起飞走，翅膀发出扑棱的声音。

“容儿，别离开我……”

明臻很少哭，明房去世时他都能忍住心底的悲伤没有哭出来，因为他是明家的人，明风教里的长老们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他拒绝了明风教教主的位置，扶持木榆枋成为教主，他想着等明风教一切都好了，木容儿圣女之期到了，那个时候他再厚一次脸皮去问问她。

若是他一直等，她会不会对他心存一丝愧疚，哪怕不爱他，至少心里也记得住他这个人。

但是，他永远都没有机会问了。

他心爱的女人，在他怀里死去，死前还叫着桐远的名字。

她终于摆脱了凤栖梧桐的禁锢，他们还会在相遇，而他，又要错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