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湿漉漉的，午后下了一场急雨，屋檐还滴着水。烟如织坐在屋檐下面，忽然停下捋头发的手，去接青瓦滴下的雨，她没有想到儿时记忆中的这个破庙还在这里，像是已经伫立了千年万年。

回忆儿时在云岭的日子，烟如织忍不住低下头去有些欢喜，那时候燕颀还时常需要东奔西走，她也没有一个自己的家，在野云寨小住的时日很安宁。这种安宁在很久年的记忆里，她归功于那个把她从韩江里救起来的少年。

破庙中此刻还有另外一个人，他的处境就没有那么浪漫了。南方的潮湿让王赦很不适应，他感觉自己被水淹住了，岸上有人惆怅地看着他，却只是看着，不曾伸手来就，他要窒息了，但是他不甘心，他一定要再浮出水面，只要一下，呼吸上一口气，就可以在继续苟延残喘下去。这种感觉，很多人在睡梦中都有过，只要你的被子不小心掩住了口鼻。

一只手伸过来，不知道是要把他拉起来，还是彻彻底底地推下去，但是他不能放弃，这是最后的机会，王赦抓住这只手，猛地醒了过来。

“你醒了！”烟如织看着她的绑架者醒来，有点惊喜，但是随即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好欺负。便板起脸来说，“我点了你的穴道，所以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了。“

王赦一时没有回答，烟如织却不无得意地解释道，”你点穴功夫也算厉害，但想必你也听过煞门三式点穴法，这是我简姑姑家的独门点穴手法，普天之下会解穴的人不多。况且，你困了我这么久，我只是封住你的穴道不让你运功，你也不该生我的气不是？”

王赦还是没有理睬少女，反而打量了一周自己的处境，他看到周围都是湿漉漉的茅草，散发着这个地方梅雨季节的味道。

少女的头发结在一起，显然是淋了雨，她虽然生气，却还是把他从密林带到了可以避雨的破庙，“真是一个好心的傻姑娘。”他心想。

烟如织知道王赦是一个厉害的对手，但却一点都不怕他，“喂，你不要在那里想鬼点子了，你就是现在逃出去，又能活几时？我现在问你三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我就去给你买药治伤，决不食言，如何？”烟如织在离他三尺的地方负手弯下腰去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你想问什么？”王赦终于懒懒地回答了一句。

“我问你，这柄兵器不是你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他的主人现在又在哪里？”“这是两个问题吗？”王赦的眼神还是懒洋洋的，仿佛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俘虏。

“这是一个问题！快说！”烟如织亮出杀死游红尘的那柄锏，质问道。王赦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我从关外得来，他的主人已经死了。”“你胡说！”烟如织尖声叫道，着实吓到了王赦。“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他还没有多说一句话，烟如织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落，好像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指望似的。

“你，认识顾辰畏？”王赦的声音比他一贯的要温柔些许。“顾辰畏？”烟如织忽然惊醒了过来一般，“死的是顾辰畏？”“那不然呢？”她的心忽然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她也认识顾辰畏，他是徐耕舟的表哥，比他们都大些，小时候也曾一起玩耍。她也不愿意他这么早早就死去，但相对于徐耕舟还平安的消息，顾辰畏的死讯也就不是什么坏消息了，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狼狈，便低下头去把眼泪拭干。

“顾大哥是怎么死的，你又是如何得到了双梨锏，还有，你为什么来星辉十三城！”“你不会又把这当作一个问题吧？”王赦哭笑不得地问道。“你哪里那么多问题！姑娘问你什么便说什么！”烟如织又企图表现得强硬一些，但是她刚才的表现已经给了王赦很大的暗示，她跟双梨锏的主人有莫大的渊源，于是他要利用她的这份关心则乱，来跟她斗智斗勇。

“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又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的？”王赦心里像是有了底，便岔开话题说了别的。“你奇了怪了，你怎么问起我来了！”烟如织嗔道。“你在密林之中只要稍退几步，就能回去十三城，但你却没有，你一路穿过密林，如果所料不差，我们现在在云岭是吧，你要带我去野云寨吗？”王赦微微一笑，好像早已看穿了少女的心事。

“我才不会带你去野云寨，我要等他来找我！”烟如织一不留神便说了出来，转眼便见到王赦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她一个着恼便执锏直逼他的喉咙，“你现下我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不准再套我的话。你真的不信我会杀了你吗！你中了我爹的掌，你以为你能自己好起来吗？”话罢王赦便咳嗽起来，脸色惨白。

飒沓在庙外啸了一声，烟如织出去拍拍马儿，在它耳边低絮了几句，便解开马绳让它走了。

“飒沓现在出去找人来救我，你要是还不说实话，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烟如织微笑道，“现下你不告诉我，回头我可不帮你！”“我在碧城外的沙漠里见到秦陇五义正在追杀顾辰畏，为了他手里的这柄双梨锏。顾辰畏不敌，临死之前，求我送锏回来给他的表弟。”王赦的神情里到有几分认真。

“为什么要抢夺双梨锏？”“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会这么好心？”烟如织眉毛一抬，“我才不信呢。”“沙漠之中，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这么说顾大哥对你有施水之恩，这样说来也算合情合理。”事情无论真假，只要在烟如织这里合了情理，就不会有错。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看来我今天并不能喝上药了。”王赦无奈地一叹。“如果你不回答我，自然是喝不上了，我不过是想问你，你需要哪些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