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叩天门
作者:茂源斋 | 分类:仙侠 | 字数:5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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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心倾
第196章 心倾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少年郎在说话之际,先是冲着牌楼对面躬身施了一礼,随后身形连动,往那处空明幽寂的所在投了过去。
盏茶功夫之后,少年郎只等自己将“山门重地”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这才止住身形,将腰间配饰的乾坤袋里祭出了一口赤色飞剑。
人的名,树的影。
此一口赤色飞剑既出,这青衫少年的身份也就明朗了,正是咱们风尘仆仆,从武阳城“借宝”归来的徐大上人。
依着徐宁先前的盘算,他此番在慕容山庄得手之后,是要带上“六仪破禁珠”辗转玉衡城“鬼市”,而后径直往天心城的六合门走上一遭的。
彼处有“赫连真人”此前留下的一个重要后手,也是徐宁能否成功混入“东湖秘境”的关键所在。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他因为在永夜酒肆跟南宫青青过从甚密的缘故,多有对不起云瑶的意思,这才在借到宝物之后,诚惶诚恐的赶了回来。
归心似箭。
他急于在小丫头面前痛陈自己的过错,便就需要加快返程的速度,于是,这口赤色飞剑便被其祭到了面前的虚空当中。
“长……”赤色小剑当前,徐宁略一思付,便双手结印,将数个古怪的剑诀次第打向了迎风便长的小巧飞剑。
接下来,便是其飘身落在迎风狂长的剑身上,继而御剑冲天而起,绝尘而去的一幕。
御剑西去,天外飞仙。
徐宁那御剑而去,惊鸿一瞥的身影,自有一种出尘与逍遥之意。
遁速全开之下,他只用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御剑回到了“莲元剑锋阵”面前。
那厢里,在剑气纵横的剑锋大阵外面,云瑶正巧笑倩兮的打量着徐宁,俏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
“这春寒料峭的,又是入夜时分,你……只管风里雪里的等我,就不怕冻坏了身子吗?”徐宁眼见小丫头在冷风中等着自己,他的良心便越发的不安了起来。
急急地收了脚下的飞剑,他斜刺里往掠到了小丫头的身旁。
习惯性地揽定了云瑶的削肩,徐宁继续道:“咱这就回去吧,等我给你熬上一碗热粥,也好去去寒气,没得再受了凉,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另外,我还有一件小事需要说与你知道。”
言罢,徐宁凝注着身旁之人,颇有那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你啊,本小姐有这般娇气吗?不过呢,粥还是要喝的,那般唇齿留香的味道,怕是止有小老头,呃……徐道友你才能熬的出来吧。”小丫头在说话之际,他们二人便联袂进入了剑锋大阵当中。
趁着身后的浅青色壁障弥合如初之际,这一对腻在一起的冤家,颇有默契的步上了那一叶专事用于接待的小巧飞舟。
……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在宗门药园的后厨里,忙活了许久的二人,惬意的对坐在了一桌丰盛的菜肴面前。
虽然不是什么水陆八珍,但是其中的“茭白炖鹿尾”跟“干炸银鳞鱼”这两道菜,呃……外加一个“银耳燕窝汤”还是颇为上讲的。
兴之所至,徐宁又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坛泥封未开的烈酒。
酒壮怂人胆。
小丫头联想到徐宁此前提到的,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要说与自己知道。
她稍加联想之后,便会错了意,还以为小老头要跟自己商量嫁娶之事,又或者说他是要借着酒劲,来个霸王硬上弓,跟自己迈出那实质性的一步呢。
所以啊,小丫头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期盼又不愿,复杂的狠呢。
没曾想,徐宁只是在饭桌的对面傻坐着,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这可急坏了云瑶,诚然,她也知道女人的魅丽在于含蓄而委婉,但是,此情此景之下,小丫头再也顾不了许多。
只略一犹豫,小丫头便直抒胸臆道:“来,本姑娘陪你喝一杯,今夜咱一醉方休。另外,咱还是那个说法,只要你把我灌醉喽,那么今夜也好,余生也罢,我云瑶就全凭小老头你摆布了。”
“喂,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一旦不喝酒,马上就有些不上不下的意思?”眼见小丫头打量着自己,一幅媚眼如丝,我见犹怜的模样,徐宁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呸,你才不上不下呢?吃菜,这么好的菜都堵不住你的嘴。”习惯性的,此女夹了一块细白滑嫩的茭白送到了李清茂的嘴边。
女人的心思便是这么奇怪,似这种事情,只允许我自己开口说出来为好,你要是替我代劳了,那么不好意思,姐妹不接受。
所以啊,小丫头此刻之于自己方才要直抒胸臆的那件事情,登时就讳莫如深起来。
“这……表小姐帮我换一块肉吧,我都好久没沾荤腥了。”徐宁似是为了刁难对方,又似是为了要平复自己的情绪,这才如是说道。
“不识好人心,你自己来吧,不知道鹿尾炖茭白这道菜的营养都在这茭白里吗?另外,你尽管吃这鹿尾,我一会儿有话要说。”将一块肉质鲜美的排骨夹到徐宁面前的青瓷小碟当中,云瑶没好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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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难怪那些豪富之人天天吃素菜,却总能乐此不疲,我只是效颦了几日,这口里就淡出了……呃,口里就淡的很,原来差在这里啊。”
“同样都是茭白,这道菜里的茭白,原来又占了鹿尾的营养,佩服,当真是佩服啊,门门有道,我是学不来了。”
徐宁这般说着话,却满嘴流油的炮制起了那块鹿尾。
“这银鳞鱼也来一块吧,好像是西部蛮荒大陆的特产,味道不错,营养价值一般,它的卖点在于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将一块巴掌大小,炸至酥黄的鱼肉夹到徐宁的碗碟当中,小丫头眼波盈盈的说道。
“嗯嗯,谢谢啊。”徐宁来者不拒,嘴里的尾骨尚未吐出来,这又抓起喷香的鱼块大块朵颐起来。
狼吞虎咽,全然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云瑶虽然不在乎别人的吃相,却故作生气的道:“小老头,你过分了啊。”
“我,哪里做的不对吗?小的时候,叔公就告诫我说,别人请你吃饭,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儿请吃饭,你只管狼吞虎咽就好,不然会薄了别人的一番心意。”
“况且我又饿了,这道菜又特别的好吃。”
“这道菜……哎呀,你看看我,却是忘了跟你请教那个所谓的‘凄美爱情故事’?该死,我这个人就脑子太笨了,总也不得女孩子的欢心。”
“有可能的话,表小姐能分享一下那个故事吗?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我洗耳恭听一回了吧?”
徐宁举袖揩了揩嘴角的油渍,恍然大悟道。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也得亏是徐宁,换做是别人,九成九的不会在一个心仪的女子面前作此举动。
“你呀……好吧,看在你虚心求教的份儿上,本姑娘就与你说说那段所谓的爱情。”言罢,小丫头又贴心的给李清茂夹了一块鹿尾,自己则抿了一口白开水,继续说道:
“故事发生在西部莽荒大陆,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事情了,彼时有个穷苦的书生,为了求取功名,一天天的就知道死读书,读死书。”
“呃,跟你现在只知道大块朵颐的状态倒是差不多。”
“那个书生说好听一些是心无旁骛,只读圣贤之书,说难听一点儿就是个破落户,不事生产,不懂经营,一味的变卖双亲亡故之后留下来的一点儿田产,只等坐吃山空而已。”
“你是绝计不会看上这般一个人的,对吧?”徐宁将嘴里吐出一块骨头,在一旁见缝插针的问道。
“不好说,也不敢说,我……”
“唉,回到咱的故事,那书生田产变卖殆尽,赶考之路却异常曲折,只乡试那一关,就进入了年年失望年年往的死局,非但四邻八舍见笑与他,放眼十里八乡,这也是个学问不成,庄户不能的笑柄。”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那一段时间,书生也曾动摇过,也想着去荒山野岭开辟一亩三分地,充作口粮之用,可扛起生了蛛网的镢头、锄头,他就犯愁。”
“哈哈哈,你当真是个说书的好材料,待我半生戎马,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一定三媒六聘把你抬回家,入睡之前能美美的听上这样一个故事,给个神仙也不换啊。”徐宁似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冲口说道。
“对于书生来说,庄稼活儿似乎比死读书还要难上千百倍,没奈何他只能咬牙坚持,求一个不可期的未来,或许,他哪一天就能通过乡试呢?”欧阳依人继续着自己的故事,全然不理会李清茂的插科打诨。
“该当的都当了,该卖的也都卖了,书生的日子越发清苦,学问上却不见半点儿起色,自怨自艾之下,他有了轻生的念头。”
“将过乡试、会试、殿试的希望寄托在了来世,于是……在一个月朗星稀的秋夜里,书生诵记了两遍圣贤书之后,选择了投湖自尽。”
“小湖距离自家前院不远,只几步路的事情,月夜下,冷风中,书生却走出了十万八千里的感觉。”
“好不容易站在湖边了,又发现忘了将自己最为得意的一篇文章带在身上,这又准备回去拿,这一来二去,寻死的心却淡了。”
“附身将湖中掬起一捧冷水,准备洗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岂料,双手当中却多了一尾银光灿灿的大鱼。”
“书生自认为是好兆头,将自己的衣襟兜了湖水,将大鱼放在其中,带回了自己的寒室当中。岂料,这居然是一只鱼妖。”
“自此,这鱼妖白天呆在破瓮里,浮头听书生读书,夜里为他红袖添香,铺被暖床,比一个小媳妇都周到。”
“那书生有美人相伴,居然就开了窍,在后面的大考当中,一路高歌猛进,直到状元及第。”
“金榜提名之际,他赌咒发誓要加倍补偿鱼妖,要让对方跟自己共享人世繁华,可洞房花烛夜,新娘却换成了权倾朝野的国公之女。”
“鱼妖伤心之余,也想过要离开,奈何一颗心系在书生身上,却再也抹不去,解不开了,于是,从破瓮换到错金银云纹玛瑙缸中,她虽然没有离去,却再也没有离开过清水。”
“经年过去,只是书生一个又一个的姬妾站在缸边感叹,这尾银光灿灿的大鱼生得多么好看是,鱼妖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太悲剧了,我不想听了,另外,这银鳞鱼……我也吃不下了,小丫头,咱互相留个念想吧,等下次我想听的时候,你还愿意的话,一定把这个故事讲完。”言罢,徐宁攥紧了小丫头的一双玉手,便是再也不愿松开了。
“这就受不了了?你此前讲给我听的那些悲剧故事还少吗?方才只管尽着我说了,你这里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说与我知道啊?”小丫头左右已经认定了徐宁这个人,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却原来还在期冀那件事情。
但是这世上的事情,似乎总是错错对对,事与愿违的情况更是比比皆是。
所以……
徐宁这一开口,便给小丫头来了个迎头痛击。
他猛地灌了一口烈酒,紧接着,低眉垂目的道:“表小姐,呃……小丫头,前番武阳城一行,我这里又犯错误了,你能原谅我不?”
“犯错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咱说好了的……”云瑶话未说完,似是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妥,当即改口道:“又犯错误了?还是那件猩红大氅的主人吗?我说你身上如何会有这般一种似有还无的香气呢。”
“唉,表小姐又取笑我,咱身上如何会有那些劳什子香味呢?不过,你猜得没错,我在武阳城那边确实又碰到了‘南宫青青’,呃,就是你口中那件大氅的主人。”徐宁叹息一声,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
“南宫青青,是了,你前门好像提到过一次,对方便是换做这个名字的。只不过,此女不是在瑶光西城吗?如何就……”
“如何就流落到武阳城了对吧?”徐宁不待小丫头说完,便抢先一步接过了话题。在他看来,似眼下这般情况,他还是牢牢地掌控话语权为好。
“对啊,换了城镇都能碰到,你俩,呃……你跟那位南宫青青,这是该有多大的缘分啊。”小丫头不动声色的挣脱了徐宁的双手,故作生气地说道。
“不是我顾左右而言他,我忽然发现,咱自己的事儿还没掰扯明白呢,如何要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坏了兴致呢?”徐宁结合小丫头对于此事的反应,忽然就认识到,对方可能并不怎么关心此事。
相反的,她对于自己能不能被灌醉,能不能被他徐宁所炮制,似乎要更加感兴趣一些。
在徐宁看来“情倾、人倾、心倾”,或许才是对眼前之人,跟自己小别重逢之后,最为真实又最为贴切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