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又挂了
作者:不明就里 | 分类:仙侠 | 字数:34.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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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殿名芳华
十禾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是三万里的风沙狂吼,延绵的阴云被凄厉狂风卷的翻来覆去。
风沙刮得她睁不开双眼,只闻耳边呼呼风响。
有个浑身湿漉的红衣少年郎,以剑斩散了迷眼的风沙,于其间踽踽前行,手提诸岳长剑,眉目间盛满了支离破碎的哀伤。
那个少年声嘶力竭,一声一声地唤她,“十禾,十禾,十禾。”
十禾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向那个少年奔去,可万里黄沙再度被狂风席卷,一切皆是幻像。
她拼命的奔跑,寻找,拨开那层层扑面黄沙,她找啊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少年。
忽然,十禾听到微弱的呼喊:“十禾。”
她猛的回过头,只见一片飞扬的衣角。
少年被流沙掩埋,为黄沙所覆盖,被一点点吞噬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十禾拼命追逐,向少年伸出手,可是直到她跪倒在地,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断掉了,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流淌成河。
这个故事里,那个红衣少年郎,爱上了一个姑娘,用尽全身力气,豁出性命,可是,姑娘呢?从一开始,就是姑娘的骗局……
整整五百年,只为最后的那一段时间,甚至只为了最后那一刻……
都是谎,全是谎……
“啊——”
十禾猛然惊醒,想要起身,却是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骨碌碌滚下,不知道撞到了哪里。
入眼四处皆是漆黑,心脏肺腑好像被剜了一刀又一刀,喉中苦涩如同饮毒。
为什么没有死呢?
她爬起身,后背靠在床沿,蜷紧了身躯在那黑暗当中,抱膝无声痛哭,泪水像是不会枯竭一般。
殿门被推开来,筛入一段月光,青玉色的身影推门而入,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少年。
“师尊……”她少了半截舌头,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也没能完全发出来。
怔了片刻后,钟鼓轻轻将十禾抱起,重新放到床上,微凉的指尖轻抚十禾的耳边,她仍然在不断啜泣。
流光于他指尖缓缓溢出,贴于十禾的后耳出,没多久,她的脑子便沉重起来,神识愈发混沌。
钟鼓轻抚她的后背,“睡吧,醒了,便都好了。”
十禾被抱在钟鼓怀中,轻声安抚着,那细碎微光摧人昏沉,她便伴着那流光缓缓入睡。
可即便睡着了,眼泪还是会流出来,心还是会痛。
即便不梦见,也会日日盘旋心上,一刻不忘。
此后连着七八日,十禾都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帷幔,即便是舌头已经被接上了,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所有来看她的人,她都竭力努出笑容来伪装出极灿烂的模样。
可其实来看她的也只有钟鼓,月老,除此之外,只有曾经在月老的姻缘府,和司命星君殿的几个同僚,也有来看过一眼。
十禾躺在床上很安静,那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连眨眼的次数都少的可怜,但是夜深人静的泪水却格外的多。
她好痛好痛,她对一个深爱自己的少年犯了极重的过错。
她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说,可她自私地怕他离她而去,一直都没有坦白。
这日,晨起之时。
钟鼓便端了碗药,缓步推门入内,坐在十禾床边。
十禾敛了敛神色,坐起来伸手要接过药碗,钟鼓却只是看着她,并没有松开端碗的手。
他的神色一派平和淡然,眸中存了些许柔和之意,便那样望着她。
许久才移开眼,将透黑的药汁微微搅动,便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她唇边。
十禾有些惶恐地低下头,伸出手放在药碗下头摊开来:“十禾,不敢劳烦师尊。”
钟鼓也不勉强,将手中药勺收回碗内,平稳地放在了十禾摊开的手上。
十禾双手接过药碗,仰头任凭苦涩的药汁,在唇齿间打转,仍是一口喝完。
平日里,她是极不喜欢这些苦药的,可如今却不觉得有多苦了。
钟鼓随手变幻出一颗蜜饯来,送到十禾唇前,十禾犹豫片刻,还是张嘴咬住了那颗蜜饯。
含糊道:“谢师尊。”
钟鼓的眉目间,仍是与往日无异的淡漠无波,掌心微微收紧:“你可是,对长歌动了情?”
十禾不自觉颤栗,手中的药碗失手掉落,于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她也随即掩饰般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心上如被什么东西碾压而过,寸寸腐烂生疼。
她垂着眼睑,以袖掩住唇边,矢口道:“咳咳,我不知道,师尊,在说什么。”
“鄢墨。”钟鼓凝神看向十禾,一字一句重复道:“你可是心里有了他。”
动情吗?她自然是心里有他的,可她和他不可能了从她骗他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了可能。
十禾咳嗽的动作停止,浑身自足尖道每根发丝,寸寸发僵,她的袖口慢慢垂直身侧。
“不,师尊多虑了。”她否认,似乎这样她便可以,真的把那个人,从心里连根拔去什么都不记得了。
钟鼓拂袖,微微敛目,似有叹息却也不在追问,只是莫名说了句:“多笑笑。”
十禾不大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发僵的头颅。
钟鼓的话向来是极少的,今日也算是破天荒了,说完了便转身离去不再做停留。
殿门被轻轻合上,煦色韶光,透过窗柩,掩映着殿外花木,于殿内的纯白石面之上,铺洒织就一番水墨丹青。
十禾在这数十日里,头一回下床,她推开了窗,烟岚袅袅,拂面微风带着丝缕的桃花香气。
缤纷落英簌簌下坠,满树硕果累累,桃花抚着桃子的面颊,宛若画卷。
彼时头一回踏入芳华殿,她曾为这花果同结而惊奇。
她问:为什么叫芳华殿呢?
钟鼓答:我有个弟弟,他喜欢热闹喜欢好看的景色,便同我说,如果以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宫殿便叫做芳华。
她又问:那师尊你弟弟也住在这吗?
这是她于这天界为数不多的记忆中,仅存的这般清晰。
想来那是她头一回听说鄢墨,算不算第一次的交集呢?
原本不过是一句话,后来怎么就刻入骨髓,印入魂灵,开始那么痛了呢?
这一夜,十禾的枕头很湿很湿,连被子上也全是泪水,但泪水干的很快,干了之后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