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脑子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杨柳不可能一个人跑来这里，芸香她们都说了，肯定是追逐什么小贼过来的，可现在就有了两个疑点。

第一，这盏灯昨晚上好好的在她的屋子里，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被人偷出来？而且杨柳是怎么发现的？

她突然想起昨晚上半夜听到的声音，转头问道，“七巧呢？”

素菊红着眼道，“那个没用的，刚才看到杨柳的尸体就晕了过去，被人抬着先回院子去了。”

顾锦珠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沿着湖边的另一个方向来回查探。

这边没有人走过，路上还有着浅浅的积雪，果然，她就看得见两串凌乱的脚印，一直向远处的方向延伸而去。

顾锦珠跑了过去，心口蓦地一跳。

那脚印不大，鞋面有些宽，显然不是女子的脚印，然而又没有成年男子那么大，看着倒像是小孩子的脚印，她的心猛地一沉，眼睛瞬时红了。

顾容启！

她狠狠捏紧手指，连指甲刺进了掌心有没有发觉，芸香和素菊紫鸢也过来看到了这串脚印，紫鸢惊讶道，“是大少爷！”

素菊站了起来，眼底闪动着怒火，捏着拳头道，“大小姐，太过分了，我们要不要去告诉老爷？”

顾锦珠却没有说话，眼睛漆黑冰冷的死死盯着那行鞋印，突然咬牙道，“我们去松竹苑！”

芸香吓了一跳，急忙拦在顾锦珠身前，焦急的道，“大小姐，你冷静一下！就算现在去找大少爷，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告诉老爷，让老爷做主！”

“我爹？”顾锦珠唇角带起一丝冷嘲，“你们觉得他会管吗？”

芸香几个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无奈。

的确，杨柳只是个下人，一个不起眼的丫环，顾清远会为她做主才怪！

顾锦珠一言不发的推开她们，径直向向前走去。

素菊红着眼对芸香道，“杨柳不能白死，小姐无论做什么，我都和小姐一起！”说着就追着顾锦珠而去。

芸香跺跺脚，生怕顾锦珠这个状态会出什么事，也跟了上去。

可是那管事一听说要抬着尸体去松竹苑，瞬时吓了一跳。

那可是大少爷的地方啊，他们有几个胆子，敢把死人抬到那里？

顾锦珠也不多话，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根鎏金点翠金簪，递给管事道，“够不够？只是让你把她抬到院子门口。”

管事搓着手为难道，“大小姐，这，我们不敢啊……”

顾锦珠也不废话，又从手上捋下了一只白玉翡翠镯子。

那管事一看见眼睛都直了，那只镯子玉白清透，一看就是上好的翡翠，这一脱手卖出去，怕不值个好几百两。

他的心口开始蠢蠢欲动，况且大小姐说了，只是把人抬到松竹苑门口，到时候他们放下人一跑，就没他们什么事！

那根簪子加这镯子，一转手就能赚个几百两，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他把心一横，冲着几个仆人挥手道，“来，把人抬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去了松竹苑。

到了院子门口，管事擦了把额头的汗，正要赶快开溜，顾锦珠又叫住他，吩咐他在外面替杨柳置办一口上好的棺材。

那管事得了这许多银子，早就心花怒放，连连答应，忙带着那些人匆匆走掉。

而松竹苑守在门口的小厮，一看到这许多人来，还带着一个死人，早就惊呆了，忙惊慌失措的进去向顾容启禀报。

顾容启此时正在房间中写大字，手中拿着一支笔，在纸上乱写乱画，写上几个字，就揉成一团向旁边伺候的青果头上掷去。

青果苦着脸道，“大少爷，别闹了，刚听后院传来消息说，那个丫头跌进水里被冻死了。”

顾容启撇撇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要下湖的，只能说明那丫头太蠢！”

“可是，可是，大小姐会不会……”青果到底有些不安。

顾容启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不在意的道，“死就死了，不就是个丫头，难不成她还敢因为这件事找上门来？”

他话音还没落，就听见院外传来了吵闹声。

耳听得一个小厮大声喊道，“大小姐您不能进去，少爷正在读书！”

他话还没说完，素菊就跑上来把他狠狠一推，那小厮被推在一边，顾锦珠寒着脸走进去。

后面的婆子们顺势拖起杨柳尸身，也跟在后面。

那小厮一看见大惊，扯着嗓子嘶吼，“大小姐您不能进去，您这是要干什么？”

话音还没落，就被小翠和几个婆子拦住。

顾容启听见声音，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张大嘴夸张的道，“她还真敢过来？这野种不要命了？”

他站起来，冲着青果气势汹汹的道，“走，随本少爷出去看看！”

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了整个院子已经鸡飞狗跳，顾锦珠带着一群人站在院子中间，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地上的杨柳的尸身。

被冻死的人面相可不好看，杨柳整张脸都是青紫色，身上早结了冰碴儿，一只手还向着空中伸着，僵直的胳膊像是要抓住什么。

第96章

顾容启的气势瞬间像就被戳破的气球，“嗖”的一下就跳到了青果的身后，吓得脸色发土。

他再胆大包天胡闹，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哪真正见过死人？更没想到顾锦珠敢把死人抬到这里来，瞬间腿都有些打颤了，冲着顾锦珠厉声大喝，“你疯了吗？居然抬个死人来本少爷院子里，我要告诉祖母，打死……”你。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顾锦珠突然转头看着他，一言不发就冲了上来。

顾容启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扯住了衣领，顾锦珠毫不犹豫，扬起手一个巴掌照着他的脸颊狠狠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顾容启被打得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在地上。

他整个人都被打蒙了，做梦都没有想到，顾锦珠居然进来二话不说，就敢冲上来动手。

园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那可是大少爷啊，从小被家里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从小到大，哪里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没想到这就被人打了？

青果最先反应过来，忙扑到顾容启身边，无比焦急甚至带着哭腔的道，“大少爷，你，你没事吧？”

他这一说话，顾容启才反应过来，只感觉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痛着。

看着顾锦珠那冰冷入骨的眼神，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指着她嘶声叫道，“你敢打我，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个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他站了起来，就发疯一般向着顾锦珠冲了过去。

青果拦都拦不住他，可顾锦珠现在也豁出去了，杨柳的死，让她彻底受到了刺激，如果是别的也就罢了，恶作剧什么的她都可以忍受，可，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等顾容启低着头像个牛犊子一样冲过来，她向旁边微微一转，身子就侧开了，却顺势揪住了他的头发，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

顾容启叫嚣得再厉害，也不过才十岁，个子没有顾锦珠高，被她狠狠揪住一时间挣脱不开。

顾锦珠就像是疯了，一只手紧紧抓着他，指甲都深深入陷进了他的肉里。

顾容启被掐得扯着嗓子尖声嘶叫，惊醒了在一旁早吓得面无人色的众小厮。

看到自家少爷被打成这样，青果立时扑了上来，芸香和素菊她们却挡在了他的前面。

总不能和大小姐动手吧？青果急得跳脚，却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顾容启被打得抱头鼠窜。

顾容启这回也有些怕了，看着顾锦珠漆黑森冷的眼睛，眼底带着红丝，那架势大有打不死他不罢休的气势。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他心下先怯了，忙不迭的就往外跑，边跑边拼命大叫，“要打死人了，要打死人了，快救命啊，快去告诉祖母！”

还是一个小厮比较机灵，见势不对，忙冲出门口，向着延福居就撒腿奔过去。

延福居中，姚氏正好来给甄氏请安，婆媳俩正说着话。

姚氏笑道，“娘，那周家回话了，说是对那小丫头十分满意，也听说了花灯节那天的事，听说是个才女喜的跟什么似的，只是有一点担心，怕那丫头心气儿高，看不上他们家。”

甄氏嗤笑道，“什么才女不才女的，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多看了几天书。况且，女子无才才是德，凭她再怎么会读书，最后还不是得嫁人？况且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子嫁过去，愈发不能落了人口实，说咱们家的女孩儿骄横，凭她是什么身份，也得恭敬孝顺婆母长辈，那还有什么心气儿高的理？”

姚氏笑道，“娘说的对，那丫头嫁过去了，还不就成了他们家的人，怎么调．教还不是她们说了算？现在就担心压不住媳妇儿了，可见是一家子没出息的。”

甄氏摆摆手笑道，“行了，你就跟他们说，既然他们满意，就抽个日子过来下聘吧，那丫头嫁过去就是他们家的人，随他们怎么调理！”

“哎！”姚氏笑吟吟地答应着，想到顾锦珠很快要倒霉了，眼睛都笑弯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老夫人夫人，不好了，大少爷被打了！”

“什么？”两人一惊，姚氏惊讶道，“你说什么？说清楚些！”

那丫头慌的面无人色道，“前头有人来报信，说是大少爷被大小姐打了，现在少爷的院子闹得不可开交呢！”

这回姚氏和甄氏都听清楚了，瞬时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姚氏惊的声音都变了，霍地站起来道，“什么被打了？那丫头疯了吗，敢打我儿？快，带我去！”

她站起来急急忙忙就往外走，甄氏也急了，一把拽过了榻边的乌木拐杖，冲着丫环怒道，“还不快带路！哪个孽障是不是不要命了，居然敢碰我孙子！”

孙嬷嬷也扶着她，一行人慌慌忙忙的往外走。

还没走到松柏院门口，就听见了里面杀猪般的嚎叫声。

姚氏心口一抽，立刻加快了脚步，等一进去，看到院中的场景，眼睛立时红了。

就见自家儿子披头散发，尖声哭叫着，被顾锦珠追着打，她手中提着个棍子，就像个凶神恶煞一般，神色是从未有过的狠厉，地上居然还停着一个死人。

一院子的鸡飞狗跳，而顾容启看到她们进来，嚎啕着就扑了过来，一下子就扑在甄氏的大腿边，伸手就抱住了她的腿，嘶声嚎叫道，“祖母，娘，你们可要替我做主啊，孙子要被人打死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抬起脸来，等看清楚了他的那张脸，甄氏和姚氏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心疼的差点没晕过去。

顾容启一张俊俏的小脸整个被打得变了形，他半边白嫩的脸颊上高高肿起，带着青紫的掌印，脸上左一道右一道像是被指甲划出来的伤口，头发蓬乱着，身上的衣服都扯得凌乱不堪。

好好的金童一样的孩子，被打得惨不忍睹。

姚氏的心头就像被人狠狠挠了一把，痛不可抑，眼睛瞬时红了，忙挡在顾容启身前，冲提着棍子还在一步步走来的顾锦珠厉喝道，“贱人，你发什么疯？你是想要把你弟弟打死吗？”

甄氏也急急喝道，“快住手！你这个孽障！”

她搂着顾容启心肝儿宝贝的叫着，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冲着顾锦珠尖声骂道，“你的孽障，发的什么疯？在家里还喊打喊杀的？还抬着个死人乱走，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虽说顾锦珠以前也冲撞过她几次，但她哪想到她居然敢如此胆大包天，不光打了孙子不说，居然还抬着个死人公然摆在院中。

她冲着周围的仆人厉喝，“还不快点把大小姐抓起来？没看到她已经疯了！”

顾容启的小厮和仆人顿时壮了胆，眼看着就要过来，芸香，素菊，紫鸢和小翠，都瞬时挡在了顾锦珠身前，其他的婆子们犹豫了一下，却都瑟缩着不敢上前。

这可是老夫人啊，大小姐再厉害，也总越不过老夫人和夫人去，她们眼神躲闪着，脚步甚至情不自禁往后退。

素菊气得直跺脚，狠狠瞪了她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