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灵希问道：“若是正式营业以后有这一半客流量，我们能站住脚吗？”

“嗯，有一半就可以了，只要稳定，你就不用担心以后没钱花了。”

云昊拖着腮，看着外面长长的队伍，又弯着眼拿出纸笔给灵希看自己刚刚做的帐：“你看，百文为一钱，十钱为一两。如今冬天蔬菜贵些不过四文，大肉十文，今日出去的买菜银子加起来不到三两。”

“我本来担心你这免费供应怕买少了，却原来这火锅是个眼儿饱，看的多吃的少。”

“此刻只是中午，我们已经翻了两遍桌子，一桌八位，十张桌子，每位十五文，师妹你自己算。你看我们外面客人还排着好长的队呢！今日免费怕是周围几条大街的人都来了。”

灵希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前世好歹是理工科的，考她这个，瞥了一眼他纸上写的，心里一算，八十乘十五，翻台两遍就再乘二，此刻就是两千四百文。

她睁大眼看着云昊：“意思是我们这会儿已经快把本钱做出来了？如果晚上还是爆满，那我们今日起码能赚二两银子，是吗？哦，不对，我们今日免费的！”

说完心痛的抚着胸口，“哎，好多钱啊！”

云昊笑出声：“今日的帐做不得准，若正常营业，能有一半客人已是很好，不过支出也就按比例少一半。”

他每次一说正事就显得特别利落，让人信服。

“往后营业，只要一切正常，你每月四十两银子肯定有赚，除去店租每月五两，帮工薪酬杂费五两，如此估摸你一年约能赚三百两银子了。即便你我五五开，也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了。”

说完云昊忽然认真的看着灵希：“师妹，你如今才十八岁，这么急着赚钱，是在给自己赚嫁妆吗？”

“啥？”灵希没反应过来，她还在一年三百两的数字里徘徊，三百两啊！买房也不过千两啊！天哪！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居然能提上计划表了。

“师兄你说啥嫁妆？嫁妆！？谁出嫁？嫁给谁？”灵希张着嘴迷朦朦的看着云昊。

她的美向来是直观的，虽然从不施脂粉，可那双饱含水汽的眼睛永远亮晶晶的，眸光潋滟，顾盼神飞，若是真的含情看你一眼怕是能把人魂儿给扫飞了。秀气的鼻梁下粉色小嘴此刻微微张着表示刚刚的疑惑。

云昊有点失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我的师妹，我一个人的师妹。

无论将来发生哪种境况，这点都无法改变。想着又浅浅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一侧的小虎牙。

谈完正事的两人处在一起，灵希总觉得有点尴尬，之前那些纷杂的念头又呼啦啦涌了上来，她没敢正眼看云昊。

两世为人，却并不通情爱，如今忽然发现自己心神悸动，她又慌张又不知所措。

忽然安静下来，灵希现在害怕两人之间的安静，总觉得气氛超出了她的掌控，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

“师兄，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在桂花镇的时候你吊儿郎当的。”

“有么？我倒觉得是师妹你不一样了。”

听到这个话，灵希全身汗毛一下子立起来，道：“如何不一样？”

云昊抬头看着门外，大雪已经将外面的世界染成白色，他仿佛要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三岁被师傅救回来时浴血的灵希，做噩梦醒来会无声哭泣的灵希，永远不苟言笑在练武的灵希……那样令人心疼的灵希不见了。

云昊内心有些酸涩。

“从前的你，很冷漠，从不与人多言，我与你相处十五年，几乎没有见你真正笑过。”

他眼神温柔。

“去桂花镇救你的时候，我知你失忆，却不知你转了性子，我当然习惯地与你逗趣。”

云昊又转头看着灵希，将她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自然且熟练。

“从前的你背负太多，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并没有能力去改变，又何苦将自己逼到退无可退呢？若是把复仇当成余生唯一的责任，那你的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忍心的。你如今这样，记得自己的仇怨，又积极的去面对生活，很好。该报的仇，我们自然要报，该过的人生，你也应该精彩的过。”

“放下不等于忘记。”云昊低声说道，是对灵希说的，但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灵希觉得耳朵烫烫的，似乎刚刚云浩手指拂过耳边还有残留的温度，啄的她心跳突突的。

可是又觉得有些心酸，还好师兄以为我是失忆了，不然依着师兄这般疼爱他的小师妹，定会怪我这个冒牌货抢了她的身躯。

师兄对她应该比对自己要好吧！毕竟从前的灵希那样不快乐，师兄定会时时刻刻哄着她。

她仿佛钻进了死胡同，和一个故去的人比他到底爱谁多一些。

灵希终于明白自己一直纠结的原因在哪里了，她不明白师兄对她的好，是在对从前的灵希，还是此刻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偷，对方的身体，亲友，如今连感情，她都开始觊觎。

灵希忽然又烦躁起来，她有点不齿这样的自己。

“我比较喜欢如今的你。”云昊长长的叹了口气。

“啊？”灵希抬头，轻轻地说道，“可是，若是我以后永远都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呢？”

“有什么区别吗？你就是你，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我永远是你的师兄。”

他明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灵希，坚定而认真。

灵希差点脱口而出，是不是只能是师兄，却即时收了口。

那些失神的片刻到底做不得准的，万一只是自己一时情迷呢。那日后又该让师兄如何自处。

云昊却披上斗篷，又拿起她的给她披上，低头帮她绑好衣带，：“今年的第一场雪，不出去玩玩吗？”

两人身高差了一个头，灵希抬头就能抵到云昊下巴，她能感受到云昊的鼻息在自己的刘海，能闻到云昊身上那股一直都有的松木香。

此刻的她，一动不敢动。

雪花热闹，二人并未打伞，雪光漾得人只能低垂着眼，踩在雪地里的嘎吱声，一下一下仿佛拍打在她的心上。

从前坦荡荡相处得两个人，此刻互相试探，却都没有说话。

很多年以后，灵希想起这一幕，依然刻骨铭心，她记得空气里有店里传来的火锅的香味，记得雪花簌簌盈满肩头的触感，记得那一声声嘎吱声。

一切美好的如同递到嘴边的酒，探到手边的花。

她甚至想不负责任的就这样平凡过一生。只是那样，又如何对得起从前的灵希呢？父母的大仇未报，大哥下落不明，自己还是江湖人口中的妖女。

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去做，可是又没有线索。

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成为别人的负担吧！

或许将来，大仇得报，自己也不是妖女了，她就可以去追求想要的生活了。

她不喜欢闯江湖，不喜欢打打杀杀刀光剑影的江湖生活。

她始终是现代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