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一言难尽
作者:沈胄 | 分类:古言 | 字数:62.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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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怀疑
五十
转眼到了流水宴的日子。
江耀祖毕竟是个小孩子,忘性大,再次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见我来,高兴地直拍手,我送了他个摇起来会变颜色的小玩意儿,高兴的他直拍手,穿着沾泥的鞋爬到了老太太心爱的紫檀木折枝梅花贵妃榻上蹦,一屋的奴婢丫头们,没一个敢说的。
“大姐姐、大姐姐!耀祖最喜欢你了,你要常来看看我!”江耀祖跳了会,过来抓我的手。
我笑眯眯的应了,又给了他块青梅糕。
此时,江霜和江丁跟着老太太进了里屋,江丁见我早已等候多时,面色怪异;江霜视线落在我身上,轻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老太太一反几日前的疏离冷淡,招手让我坐在她身旁的杌子上,拿眼上下打量我,满意的颔首,“嗯。今日的装扮不错,你是老大,进了长公主府,要多带带你的两位姐妹,咱驸马府也不是没根基的人家,切莫叫人看清了去。”
“是……”我柔柔应道,心中暗讽:前朝驸马哪一个不是在朝堂上某个清闲的官,门前匾额上写的也是哪家宅院的,只有江子期最有能耐,直接把驸马当成匾额高高挂起,也不嫌臊得慌。
五十一
长公主要比江驸马出手阔绰,给我准备的衣裳随便一件拿出来都是上等的料子、金丝银线编织,好看的紧。
我信佛后好穿布衣银簪,选来选去也只选出件暗花细丝褶缎裙,外搭梅花纹纱袍,素雅也搭眼,唯一的缺点是看起来像是十七八了,有些老气。
老气些好。
我心想。要是最后没有嫁给未曾见面的宋侍郎,日后常伴青灯古佛,也是一桩幸事。
世间都是薄情郎,哪有真心实意的……
五十二
流水宴果真热闹。
贵女们和公子哥坐在穿堂而过的流水两侧,桃花笺一张又一张,堂下的先生记着他们所做的诗词,估计下个月洛阳里就会有他们做所诗册刊印了。
我于人声鼎沸中,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忽的,身旁婢女从我面前的水流中拾起一花碟,里面躺着笺书。
我暗自皱眉,在场的少年郎应该都知道我已定亲才对,谁会给我特意写题呢?
翻开细瞧,上书写到:翠意柳岸青,黛眉烟波晴。问君忆何人,小妆对镜黄。
晴对情,黛眉指女子,这两行诗句分明是情诗!
“啪。”
我直接将纸合在一起,抬头眼光所及之处,看到坐在我斜侧面的青衣男子正盯着我,遥遥举杯后洒然一笑。
这登徒子。
我厌恶地皱起眉头,把纸丢入盛水的盘子里,不予理会。
又过了一小会,侍女推了推我,手里夹着一张薄薄的信笺,我以为是驸马府那边有什么事要找我,便打开来看,谁知又是那个青衣少年。
【那日寺院一别,赠画卷只因知己之情,望小姐莫要责怪——礼正。】
原来送画的人就是他。
我看着礼正两个字,心头闪过熟悉之感,回想好一阵子,似乎前一世曾经在外院见过这人。
他是当今贵妃娘娘的外家,礼部侍郎的三子,姓姜名白元字礼正,日后会是宰相大人的左膀右臂,只是我见外院他时,这人早就胡须一把了,富态得很,连椅子都快坐不下,哪能想到年少时是这般俊俏模样。
我暗暗低笑,只觉岁月催人老。
五十三
流水宴一连三天,明日是踏青。
我入夜才和江霜和江丁归家。
江丁蔫蔫的,可能是觉得庶女和嫡女在桌上的待遇完全不一样,也估摸着是整整一天都没有人向她抛花枝,认为这是我这个宰相府的嫡女在公子贵女们面前作怪——反正她不过就是那点小心思,我清楚得很。此时她看起来有些不悦却也不太敢表现出来。
反倒是江霜,脸上有着兴奋的潮红,坐在车子里一声不知,倒让我看出几分门道。
我无心理会江霜的小心思,只因一旦走出局,登时就能明白洛阳里的权贵都是如何想的:
驸马府就是个破落户。
连公主都不是皇帝亲生,不过是仗着姜皇后的面子而已,百年以后,哪里还有滔天的权势?
就这般人家,哪一个能真的愿意娶回家里当正妻?
贻笑大方。
所以,我的心早就冷了。
五十四
后院的小门早就上锁了,于是管家便让马夫带着我们从外院走过,路过正堂下车时,我见江子期正在堂里推杯换盏,屋里蜡烛点的犹如白昼。
“父亲正在宴请客人?”我问。
管家脸上浮现自豪之色,“回大小姐,今日贾大人来府里做客,还特特带了寿王爷送的八宝琉璃瓶。”
——寿王爷?
我脚步险些没踩稳,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十五
寿王爷和当今天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打我记事开始,就知道家里不能摆放任何一样有柳叶纹的东西,原因就在此。
元和二十九年,寿王爷买通宫里的大太监和禁卫军试图逼宫,失败后男子问斩、女子流放,据说菜市口的血染了一层又一层,盖血的土铺成小山丘,然而最让天子盛怒的,是寿王爷的人在宫中大乱时偷了御书房的传国印玺,据说是藏在了某个柳叶纹的瓶子里送出了宫。
从此以后,朝堂上开始大清洗,‘清官不过十’这句老话,也是从此传开,因为万岁爷每隔两三年就会开始查印玺的事,酷吏们趁机捞油水,不死也要赔进去半条命。
这场风波维持了十六年之久,令国公府那一辈的人,闻‘寿’色变。
五十六
我万万没想到,江子期居然有胆子和寿王爷的人勾结在一起!
即使他没有真正掺和到寿王爷的事情当中,日后万岁爷算起账来,驸马府也难逃一劫。
那夜我不知是如何回屋的,坐在床上好久都无法入眠。
玛瑙撑着眼皮陪了大半宿,我都没有发觉。
其实,我对江家并无好感,老太太利用我,江子期怨恨我,那帮姨娘恨不得我早点死,弟妹也是帮狼心狗肺之辈,可谓是蛇鼠一窝,可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就这般被江子期害死实在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