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婴恨不得现在就拔剑与屠岸贾拼命，可他不能这么做。

不然，公孙大夫、韩将军以及自己的金哥就白死了。

赵氏满门的血仇也没人去报了。

强忍悲痛，程婴对屠岸贾抱拳谄媚笑道：“小人将孤儿献与大人，也是怕小人的儿子程武被害，望求大人另眼看待我父子才是。”

听到程婴的话，屠岸贾点头道：“好！老夫膝下无子，就将你子拜在老夫膝下，以为螟蛉义子，你夫妻二人在我府中吃碗安乐茶饭。”

“多谢大人！”

锣声一响，陈庆魁饰演的屠岸贾得意大笑离场，只留下林雁秋饰演的程婴望着地上公孙杵臼和金哥的尸首暗自垂泪。

看到程婴背躬颤抖，默默流泪，台下观众全都被感动了。

“草，这出戏看得可真虐心啊。”

“呜呜呜，程妻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真正得到儿子死去的消息，她只怕也会承受不住。”

“沈老板设计的这些情节真是绝了，每一个点都要直戳人的心窝子。

程婴献孤将会被世人误会，赵氏孤儿也要认贼做父了。”

“是啊，谁能想到程婴会用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去换孤儿的性命呢？本是忠义之人，又做出了如此重大的牺牲，却要背上卖主求荣的骂名，还要在仇人手下忍辱负重，程婴太苦了。”

“好在他为赵氏保住了最好的根苗。”

……

光阴荏苒，再转场时，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奉命镇守在边关，贼兵闻名心胆寒。血染征袍十五载，不觉须白两鬓斑。”

晋国上卿魏绛回来了。

这次回来，除了想要为赵氏报仇之外，他还想要辨一辨程婴的忠奸。

魏绛将程婴请到家中，先是言语试探，后来心中不忿，忍不住一顿皮鞭伺候。

皮鞭抽打在身上，程婴的心里却十分快活，最后忍不住放声唱了一段西皮散板：“拨开云雾见青天，十五载未把愁眉展，满腹的心事我对谁言。

将军的皮鞭打得好，你用皮鞭打了我，我方知你是忠不是奸。”

于是，程婴便将那日在首阳山上用金哥换下孤儿的事说了出来。

闻听此言，魏绛骇然。

急掷皮鞭，他趋前搀程婴双手，扶起程婴唱了一段豪放慷慨的楚调原板：“我魏绛闻此言如梦方醒，却原来这内中还有隐情：

公孙兄为救孤儿丧了性命，老程婴为救孤你舍了亲生。

似这样大义人理当尊敬，反落得晋国上下留骂名。

到如今我却用皮鞭拷打，实实的是我老迈昏庸不知真情。”

看到程婴的忍辱负重终于被魏绛理解，苏穆一直被压抑的心情才稍稍明媚了一些。

那种一个人独守秘密的感觉真的太孤独了。

把这事说给魏绛听，找个人分担一下，程婴肩上的担子也能减少一点重量。

最关键的是，魏绛是武将，铲除屠岸贾的武力支持，肯定要魏将军来保障。

果然，和解之后，程婴立刻就与魏绛共同定下了铲除屠岸贾的大计。

这一天，程婴已经等了十五年。

……

锣声一响，急急风牌，程武快马加鞭而来。

十五岁的赵氏孤儿登场了。

珠子头带翎子，上身穿花箭衣，下身着彩裤，脚踩厚底，一副文武双全的英俊小生的打扮，他的扮演者赫然是沈月楼。

看到沈月楼换上小生妆扮登场，台下观众立刻热情鼓起了掌。

“赵氏孤儿，这出戏的主角终于出场了。”

“俊秀英武，沈老板这扮相真是好看。”

“哈哈哈，戏台上英武不凡的沈老板可是不多见啊！”

“确实，就算是反串小生，沈老板之前也是俊秀儒雅的文弱书生。”

……

接下来，沈月楼扮演的程武与陈庆魁扮演的屠岸贾在戏台上演了一出父子情深的戏码。

不过，台下的观众却知道程婴与魏绛已经定计，台上这对父子只怕很快就要刀兵相见了。

程武回到家时，程婴正在家中画着一卷雪冤图，他将十五年的旧事全都画了出来。

见赵武来到面前，程婴将画册交到了赵武手上。

程武一边翻阅一边嬉笑道：“爹爹画的故事吗？”

程婴点头：“不错，这里面画的确实是一段故事。”

程武看完皱眉道：“这故事好惨烈，死了这么多人。他们为何会被杀呢？”

于是，程婴为程武慢慢细说着详情。

听完整个故事，程武急切追问：“爹爹，那后来呢？孤儿活下来了吗？”

程婴道：“他不曾死！”

程武舒了一口气：“这就好，再然后呢？孤儿最终报了满门的血仇没有？”

程婴摇头道：“怎奈那奸贼势力浩大。”

“他的势力浩大？”

“正是。”

“爹爹说那贼人是谁，孩儿愿替孤儿他全家报仇！”

“我儿愿替他报仇？”

“正是！”

深深看了程武一眼，程婴长叹道：“好，我这就对你实说了吧！

这个穿白袍的是你的祖父赵盾，这个穿绿袍的是你父赵朔，穿红袍的就是奸贼屠岸贾，穿青衣的就是我，庄姬公主是你亲生之母，你就是那奸贼屡害不死的赵氏孤儿赵武啊！”

“哎呀！”

耳听鼓师许志清打出撕边一击的锣响，沈月楼连连跺脚，身体僵住欲倒，林雁秋蹉步奔向沈月楼，一下扶起了他。

琴师陈学忠拉了二黄导板，沈月楼立刻凄然唱道：“听此言不由我肝肠痛断。”

“祖父！爹爹！娘亲！恩父哪！”

一声小生“叫头”之后，沈月楼双蹉步，随即唱起一段二黄散板：“咬牙切齿泪不干，奸贼做事人恨怨，拔剑杀他报仇冤！”

程婴急声道：“你一人此去难称愿，定计杀贼方周全。此事不可莽撞，必须定计而行。”

赵武道：“孩儿恶气难消！”

程婴沉声道：“暂忍一时，为父自有安排。”

……

看到程婴终于对赵武说出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台下观众立刻热情欢呼起来。

当赵武的身世不再是秘密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决战要开始了，

屠岸贾害死了这么多人，他终究要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相应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