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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韵

作者:韩司遥 | 分类: | 字数:84.6万

第156章 各怀心思

书名:楚韵 作者:韩司遥 字数:3604 更新时间:2025-02-13 01:48:10

是夜微阑,月华满天。

望仙楼怕是百尺有余,否则怎有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林尽染听闻楚帝所言,赶忙拱手回道,“臣能在此享宴已是陛下莫大的恩赐,不敢逾矩。”

楚帝眼帘稍垂,抬手将林尽染的礼数压了下去,笑言道,“只当此言是圣旨,坐下罢。”话音刚落,也未等他多分说,便转身坐上尊位。

林尽染只得讪讪一笑,又与一旁的太师韦邈稍稍颔首致意,这才落座。

屁股才刚刚触及脚跟,就有侍女在平几前来回端上食盘与酒浆,各个都是体态妖娆,风姿绝佳,倒不知是宫女还是擢选了安乐居的侍女在这伺候。

林尽染挑着眉眼,满脸含笑地望着她们在屋内来回忙碌。

“染之可看上哪个女子?予可求陛下赏赐你。”端坐在楚帝身边的皇后柔声调笑道。

林尽染蓦然缓过神来,躬身一拜,讪然道,“皇后殿下可莫要打趣微臣。这般宏伟的场景,哪能常见呐。如此才好奇地多看上几眼。”

“皇后可莫要听他胡说。”楚帝朗声一笑,抬手点了点林尽染,又与皇后说道,“朕记得去岁,他在揽月楼里风流快活,还去招惹那里的花魁,又是赎身,又是带她一同下了江南。现下可就在林府住着呐。”

“此事,予也偶有听闻,这二夫人的名头怕是已盖过时安这房正妻。”

“陛下,这···这···”林尽染苦笑一声,可支支吾吾地又未能说出个一二来。

“罢了罢了,朕才不理会你这纳妾之事。”楚帝没好气地横了一眼林尽染,揶揄道,“染之若有分说的气力,倒不如去与上柱国解释,他与时安若都能应允,此事还能再议。你可莫要求朕来下这道旨意。”

林尽染心头猛然一跳,勉强压下欣喜之意,佯是淡然道,“臣,谢陛下恩典。”

元瑶住在林府两月有余,却迟迟未有纳妾之举。即便是以时安好友的身份住下,终究是不妥。可依陛下所言,此尚有转圜的余地。不过林尽染眼下却不能书信一封说明此事,只得盼着岳丈何时回京,再当面详谈。

“这位就是陛下口中时刻念叨的染之?”

循声看去,林尽染并未见过此人,心中暗忖道,可伴于陛下左右的不是皇后就是贵妃,莫非这就是二皇子的生母,淑贵妃?倒真是天生的一副媚骨,瞧着与元瑶的狐媚劲竟是不相上下。

淑贵妃眉眼间流露出几丝春意,语音中颇有些调笑的味道, “方才陛下亲迎,又是等染之落座后方才开的席面,这般瞧来,果真是深得圣心。早听闻染之丰神俊秀,文采卓然。本宫瞧了都欢喜,也无怪陛下和皇后日日记挂。”

林尽染见状慌忙拜道,“臣惶恐!”

刚刚一路登楼,也瞧得仔细。今日的席面早有口谕,诸位臣子及官眷皆可直接入席享宴。只十二层,诚然是待他落座后,侍女才忙活起来的,淑贵妃所言若是这般说来,倒也的确不为过。

“淑贵妃可莫要唬他。朕早已有言在先,今日是令他代上柱国坐于此处。”

楚帝不着痕迹的一笑,又端起酒盏,缓缓起身,道,“诸位爱卿,与朕共饮。”

群臣遂起身,端起酒盏一同饮下。

上柱国李代远在陛下心中是何等分量,莫说是群臣,连百姓都知陛下愿封他为皇叔,只是为上柱国严词拒绝。今日又将他女婿捧至这般高的地位,既命孙莲英去迎他登楼,又亲至楼梯旁相迎,待其落座后方能开席。须知林尽染只是女婿,并非半嗣。此举可谓是给足了上柱国面子,又满是对其女婿的恩宠。

方才的话语若是出自旁人之口,分量还得轻上些许。可若是淑贵妃以这等玩笑的方式说出,既彰显楚帝的重视,又不显得刻意做作,想来也是有为二皇子博些好感的意味在里头。

今日明为宴飨群臣,别无他意,楚帝命群臣都莫要拘束,只当是在家一般自在些。可愈是如此,愈会引起群臣的猜想。

只太师、林尽染与林靖澄未曾理会,平素中秋宴皆是在宫中,何时来过望仙楼?陛下若无旁的心思,说来谁人会信,与其在那揣测,不若好好用膳。

林尽染端起酒盏,颇为恭谨地向韦太师敬酒道,“科考之事,小子还未曾谢过太师,晚来地恭贺韦晟金榜题名。”

“老朽也还未及恭贺你擢升为治书侍御史。”

韦邈倒是不曾端有架子地与林尽染碰杯,饮尽后又问道,“近日似是往隆政坊去的勤些?”

“是。”林尽染的身子一直微微前倾,甚是端庄谦恭的模样。

“藏书阁一事若缺人手,尽可向老朽开口。”韦邈的语音中多了几分亲近,又是面容含笑道,“不过也得抽出些闲暇作学问,莫要荒废。”

“染之谨记太师教诲。”林尽染稍稍颔首,话锋一转,颇为无奈道,“不过染之还兼着御史台的职司,当下还有要案在身,学问一事怕是还得再缓上一阵。且藏书阁若能建成,染之的学识于它而言,仅是九牛一毛。”

韦邈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哄走崔秉志族中的手书还不满足,竟还惦记着韦府?暂且与林尽染交好一是有打压尚书令气焰的意思,且也是为韦晟往后的仕途做着打算。这可并未有将韦府家底交出去的意思。何况太师是谁的老师?即便想给,林尽染也得敢收下。

天子不仅要制衡朝堂,臣子不外如是。若是己方气焰过盛,须得多加收敛,若是他方气势正旺,也得借机打压。先前韦俨时任御史大夫,林靖澄尚且有几分畏惧。可如今沈灏这等枯木,致仕不过是或早或晚,六部之外能与林靖澄抗衡的,似也仅有这新贵林尽染,韦晟的前途毫不避讳地说,一半得系于他手。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韦邈语音幽幽,听来颇有些喃喃梵音的意味,旋即慨叹,“林御史心志上佳。老朽惭愧,只是仍有诸多未了之事。”

可还未等林尽染开口,就见楚帝大步流星地走来,赶忙起身拜道,“陛下!”

楚帝眼含笑意,抬手令其起身,随即又躬身下去问道,“太师因何惭愧?看来是在与染之互吐心事呐?”

韦邈不疾不徐地起身,拱手一拜,“陛下!”

“无需多礼。”楚帝双手托起,也未真令他拜下去。

“陛下来的是时候,却又不是时候。”

楚帝眉眼一抬,饶有兴致地问道,“太师所言倒是有趣,可否说来听听?”

“老臣确与林御史交心,只是还未深谈,陛下就现身于此。”

林尽染与楚帝身旁的孙莲英闻言不禁震得垂首。此话也就韦太师敢说,陛下宴飨群臣,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足为奇,哪来的是不是时候一说。

“太师既已当他是晚辈,不若令他至韦府聆听训诫。染之与韦晟又是一般年岁,权当是祖孙间谈心,无须避讳。”

楚帝语音至此稍稍一顿,又打量一番韦邈的神情,见他泰然自若,并未有何表示,遂笑言道,“韦晟这阵子学业也算有小成,可与染之相比,犹有不及。既太师对孙儿寄予厚望,更该要他二人多多来往才是。”

“故而,老臣说陛下来的正是时候。”韦邈饶有深意的一笑,又转向林尽染说道,“老朽年迈,心力不足,仅是翰林院的课业已然应接不暇。近日,府中一应事物皆已逐步交由晟儿处置,林御史若是得闲,可至韦府稍加指点予他。”

林尽染一脸惶然的模样,赶忙拱手道,“太师折煞染之了。”

可心中暗自腹诽,无怪太师说陛下来的不是时候,却又是时候,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呢。若是将府中手书这般私授,又无陛下见证,如此轻易交出,委实凸显不出价值。可若是令陛下知情,肯定其孙儿韦晟的学业,这般的顺水人情,令两方念他的好处,自然是交的心甘情愿。韦太师的手书迟早得交,只是得看要交哪些,又得交予谁?

“染之虽与崔供奉交好,但他终归是仅善于教书。”楚帝的语音一顿,眸中含笑,又将林尽染往韦邈身边推了推,道,“太师更深谙为官之道,你与韦晟可得虚心求教。将来若是不慎闯出祸事,朕可决不轻饶。”

此事倒不是说予林尽染听得,故而只得将目光放到韦太师身上。

韦邈眼睛微微一眯,思忖片刻,遂拱手回道,“老臣定当悉心教导。”

楚帝方才所言,令韦邈纠结的并非是教不教林尽染,而是韦晟的仕途与林尽染休戚相关。原本只顾忌韦晟入仕后,是否会为林靖澄所钳制,亦或林尽染是否会为难。

可当下听来,似是要将韦府的荣辱寄予与林尽染之身,且韦府若是横生枝节,于他并无影响。可若是林尽染出了差错,恐还得牵连这传授为官之道的太师韦邈。但如今,既是选择了科考这条路,韦府的命脉已然被楚帝拿捏在手中。

“陛下对染之真是恩宠,太师可还未教导过几位皇子。”淑贵妃跟在皇后身边,施施然走来,话音中颇为艳羡。

六部官员见状,纷纷识趣的退至一旁,这等场合多听一个字都是罪过。

林靖澄方才听得仔细,可越是听到后面,眉头是愈发的紧。

自去年明园一案后,心中早已做足准备。可当下这等举措,陛下可并非只是打压林府气焰的意思。明德能金榜题名,入得翰林,固然令人欣慰。但能通过殿试,委实费解,明德若是入官场,怕林府的基业毁矣,看来与岳丈交心一事,不容迟疑,林靖澄如是想到。

“老二老三学这为官之道作甚?”楚帝淡然一笑,又向林尽染摆摆手。

林尽染心领神会,旋即躬身一拜,往窗台退去。

此言一出,倒是令淑贵妃面色一怔,话语径直咽了回去。楚帝的这句话如何回?跟韦太师学为官之道?可将来储君即位,皇子,哦不,是王爷,身份何其尊贵,需要学如何为官吗?可若是说跟韦太师学帝王之术······

淑贵妃甚是机敏,一两息便缓过神来,媚笑道,“承熠、承炜自然不学这为官之道。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为臣之道定要学得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