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满潇湘
作者:爱吃苹果的桃子 | 分类: | 字数:41.9万
本书由和图书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240章 一
我叫林湘韵。
世人常常敬仰我的身份,京城中各个千金贵女无一不想与我交好。
我自出生起便受尽宠爱,外祖父更是在我满月时将极为富庶的琼州送给我做了封地。
这是大周王朝特有的殊荣。
我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永嘉侯,从小我就时常伴在外祖母和舅舅身侧。
这宫中之人都待我很好,可要说待我最好的,当属我的哥哥。
周时潇。
从我有记忆起,我们二人便时常在一处玩耍,他对我很好,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
他大了些,就不能天天陪我玩了,舅舅整日将他关在书房里,不许他出来。
我很难过,我转头去问了母亲,母亲却跟我说以后我的哥哥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所以,他要刻苦学习,不能时常陪我玩耍了。
不过,外祖母疼爱我,便将我接进宫中长住。
这样,我就能日日见到他了。
我六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说话的声音难听死了,像只鸭子。
所以我变得不爱说话,母亲说我中了毒伤了喉道,所以总是会咳。
哥哥总会在傍晚时分过来,每次都带着一碗梨汤。
直到我嗓子慢慢养好,哥哥依旧待我一样好。
我知道了是长宁害得我,因为她嫉妒我,嫉妒哥哥对我这么好。
可是我无能为力,她是舅舅的女儿,舅舅已经罚了她,让她小小年纪就出宫立府了。
哥哥也生了她好大的气,一连好几个月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后来,母亲突然说哥哥被立为太子了。
我知道继舅舅后,这天下的主人就是哥哥了。
哥哥十三岁时,立为太子入住东宫。
我见不到他了,每日他都好忙,好不容易休息却在舅舅书房中。
我一时赌气回了家。
却还是忍不住偷偷跑回宫里,我听见宫婢说舅母要挑选世家嫡女,做哥哥的妻子。
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只知道若是哥哥有了妻子,就不能这样陪着我了。
我找到外祖母,问了此事。
外祖母只是含笑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时潇有了妻子,便会两个人对我好。
还说哥哥还小,想挑选合适的女子先行培养着,直至婚嫁之年。
我早就忘了当时怎么想的了,只是落寞地点着头,由着外祖母派人送我回家。
从小到大,我的衣穿住行全部按照嫡公主的规格,凡事我只要开口,舅舅就会遍寻天下为我寻来。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无论何事都提不起来兴趣。
哥哥终于腾出来时间,来找了我。
我见到他时,直接恼羞成怒地将他轰了出去。
他在门外祈求我打开房门,我也不知道在生哪门子气。
我就是知道,他就是不要我了。
他有了妻子,就不会要我了,一个心怎么能分成两半。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理解长宁的心情。
我一个没忍住,就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哥哥只是在门外大笑,待我打开门后便拉着我的手,将一罐蝴蝶捧到我面前。
说今生只娶我一人。
我有些恼怒,打开罐子,蝴蝶倾泻而出飞遍整个屋子。
哥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承诺,从今以后只会对我一个人好,也只会娶我一个人。
可是我们是兄妹。
哥哥说,是表兄妹。
我才没理他,可看着满屋飞舞的蝴蝶,我早就暗自发誓,从今后,非周时潇不嫁。
果真,没两日,舅母要挑选世家女子的消息就消散了。
我长大了,我和哥哥依旧好得很。
无论他做何事,都会带上我,我也会时常前去东宫陪他用膳,下棋,听曲。
这一年,我十四。
我过了生辰,哥哥送我玉镯,是蓝玉髓的。
我喜欢极了,我问了嬷嬷,她说男人送了玉镯便是定情的意思呢。
再然后,我进宫正和外祖母下着棋,裴兰姑姑便进来,说是皇后有意挑选适龄女子嫁入东宫。
棋子没拿住,掉落在棋盘上,引起二人的注意。
我淡淡隐下心绪,装作若无其事的下着棋。
此事,我无力阻拦。
但是我是生气的,正值选秀时刻,我便回了府。
后来我听说,舅母选了一个四品官员家的庶女做哥哥的侧妃。
我很是诧异。
一个庶女,如何担得侧妃?
三妻四妾,正妃是妻,侧妃也是妻。
也不知她有何过人之处?我静下心下完一盘棋,就听通传说是太子殿下到了。
我没动地方,只是自顾自的收拾棋盘。
待他进来,我才定定地看着他。
他看起来,心情也不大好,脸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坐下就拿起棋子,说要和我下棋。
我撇撇嘴,没有拒绝。
可他心不在此,下了多少局都是输给我,还总是走神。
看见他一脸愁容的样子,我可算是明白了。
看来舅母选的侧妃,哥哥不喜欢啊。
第240章 一
我还特意安慰了他,毕竟侧妃是谁都无所谓,太子妃之位只能是我的。
凭我的身份地位,太子妃之位无人能与我争。
况且,表哥已经对我许下过承诺。
我说完后,我看到他抖了一抖,以为他是有些羞涩,我也抿嘴笑了笑。
小时候他非说要娶我,现在倒是不好意思了。
再到后来,侧妃入主东宫,经常帮着舅母协理宫中之事。
我有些嫉妒了,这明明就是我该做的。
可是我未曾及笄,和表哥的事情自然急不得。
我时常会去找哥哥,可有时候哥哥忙得很,就会先让我去他侧妃那里。
我讨厌她,从前哥哥会在晚时带我出宫吃好吃的,可是自从有了她,哥哥就会以不便来拒绝我。
虽然我未曾及笄,可他口中的不便我也知道是何事。
除了陪伴我的时间变少,其他的一律没有变化。
他依旧会为我炖梨汤,有时间的时候会接我去东宫用晚膳。
我从未见过那个侧妃,或许表哥是知道我不喜欢她的吧。
我手腕上的玉镯从未摘下过,哥哥每次看见这镯子眼底都会浮上笑意。
想来,他也是开心的吧。
左盼右盼,我终于到了及笄之日,我知道我已经到了待嫁之年。
如今的我,想嫁给他大可以去求舅舅。
可我不想如此心急,反正一个月后就是哥哥的生辰,在去求也不迟。
一切的美好,在我见到一个女子时,瞬间破灭。
我从未见过她。
可她却戴着和我一样的蓝玉髓镯子。
这镯子是进贡得来的,这是贡品哪就那么巧?她也有?
若是大富大贵人家,机缘巧合得到便罢了。
可她玉髓上的金纹,和我的一模一样。
这证明什么呢?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将镯子狠心丢弃,只为验证哥哥是否真的送过她。
的确如此,这玉镯就是两份。
一个在我手,一个在她手。
很好,我很巧妙的察觉出哥哥对我的不同,我也不想要有任何的威胁。
舅舅下旨要为张玉清挑选京中适龄公子,为她赐婚。
只要她嫁了人,无所谓她和哥哥是否有情意在的。
可舅舅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将此事搁置下来。
我愁的不行,身体急转直下,直接病倒了。
好不容易就这么熬到哥哥生辰,我穿戴好想去宴会在众目睽睽下求舅舅赐婚。
可是我晕倒了,等我醒来,一切都变了。
哥哥在生辰宴上求娶张玉清。
那我呢?
我日日听着小厮向我禀报东宫之事,每每将我气到发昏。
原来哥哥早就心有所属。
那曾经对我的承诺又算什么,谎言吗?
张玉清似乎也不太喜欢我,每次她见了我,眼中没有一丝亲密讨好。
反倒是一股淡淡地优越。
再后来,每次见到哥哥基本都是他们二人在一处,我竭力压下那崛起的愤恨。
可始终不行,这么久的委屈爆发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哥哥一副震惊的样子,难道他不知道?
他说,他不知道我喜欢他,以为我对他只是兄妹之情。
搞笑,我和他在幼时就说好了的事情,怎么到了如今,他还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正好要去行宫避暑,眼不见心不烦索性静一静心。
谁知道,张玉清竟心高气傲,我看上的马,她也要。
还拿她太子妃的身份来压我。
我林湘韵从小到大,呼风即是风,唤雨即是雨。
她一个刚成了太子妃,手中权力还未握紧的人就敢过来压制我。
我知道与她这种人,争夺最掉脸面。
舅舅在一日,东西就是我的。
再后来,周时潇一遍遍的求我,让我嫁给他。
我知道侧妃的位置虽说不是妾,但也算不上正妻。
他一再向我保证,从今往后我位同正妻。
我犹豫了,直到他拿出十岁那年送给我的蝴蝶罐子。
我心软了,看着面前之人的脸庞,我心想。
哪怕做了侧妃又如何,至少在一起了不是吗?
至少我知道的,他心里有我。
至少,我的身份不会委屈,哪怕屈身侧位。
母亲拒绝了我,外祖母同样也是。
可我不想要别的,我从小到大唯一想要的就是嫁给他。
母亲心软,不忍看我继续病下去,同意了此事。
舅舅怕我委屈,可又不能拂了那些文官的面子,封了我做公主。
不管是公主还是郡主,我都不在乎至少我嫁给了心爱之人。
哥哥允许我可以不去给她请安,许我掌理宫中事务。
可张玉清不是老实的,她视我为敌,早就想将这根刺拔起。
我并未将她放在眼中。
一个跳骚,纵使带了跳字,又能跳多高?
谁知道她竟然使了那么拙劣的手段陷害我,连这个看起来笨笨的昭媛都分得清,周时潇竟然信了。
他竟然为此冷了我半个月。
不就是因为张玉清有孕吗?在那一刻,我后悔了。
可还没等后悔完,他就过来哄我了。
看着曾经朝夕相处的男人,我宁可相信他是为了皇嗣。
不久,我被查出有身孕了。
孙太医一直说我身体孱弱,不宜有孕,可真当我有孕时,却没有不适。
想来,这就是天意。
母体孱弱,这孩子我生怕磕了碰了,整日待在房中,想着过了三月便好了。
过了年节,谁知张玉清坐不住了三言两语便挑拨表哥去了她那里。
回去也是心烦意乱,还不如陪陪祖母。
等我回了东宫,没几日我便小产了。
猝不及防的腹痛,意识模糊不清,等我迷迷糊糊醒来,我的孩子已经没了。
查来查去,只查出来张玉清动手。
无论真正的猛药是谁下的,张玉清也脱不了关系。
周时潇他总是逃避这个问题,无形的为张玉清辩解着。
我彻底失望了,他口口声声说不是张玉清的错,可那毒是谁下的?
人证物证皆在啊。
于是我下了毒手,闯进她的大殿灌了她一杯下了砒霜的茶水。
看着她已经隆起的腹部,我突然心中划过一丝不忍,可想起我的孩子,又消失不见。
不出我所料,周时潇果然恼了。
连着许久都没有再见我。
谁知道再见他时,竟然是他去了琼林苑那个花酒地。
气不打一处来,他可听见他梦中喊我的名字。
我便想着算了,就这么算了吧。
只要他诚心认错,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罚令下来,我与张玉清各禁足十日。
说得好听,可谁又能拦我?
事情终于朝好的地方发展,一切终于平静起来。
谁知道他竟然跟我说,他宠幸了琼林苑的女子。
我嘴角僵住,我知道琼林苑是崔言开的,自然不能什么货色都会送给周时潇。
可心中难免不快。
但……
这等丑闻,自然不可曝出来,若让人知道堂堂太子醉酒宠幸烟花女子,定会被人说了闲话。
搞不好,还会污了皇室的名声。
在此刻,我不仅是她的侧妃,更是皇室之人,对于这种事我得心应手。
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可他却说,那个女子有孕了。
东宫接连失子,那这就是长子。
没验明之前,不宜动手。
我压住心中不快,哪怕嘴里的苦涩咽不下去也得扬起笑,商议此事。
不过还好,周时潇并不宠爱她。
日子倒也还算安稳着,我和他时常会吵架,从我小产后,我与他便一直不对付。
我是爱他的,可我又恨他。
恨他明知道张玉清下手毒害我,为何不给予实质性的惩罚。
为何知道安知秀的死是长宁所做,却刻意隐瞒下去。
他口口声声说的什么为了皇家名誉,怎可将长宁做的事泄露出去。
可安知秀呢?她就白白死了?
若她死了就算了,安知秀死了,蕴灵大悲小产,竟招到婆家打骂,郁郁而终。
这不是长宁害得,是谁害得!
他明知道,安知秀的兄长殿试卷子被恶意涂上墨水,他真的没查到吗?
不过是为了那所谓的名声刻意隐瞒,洗清长宁。
我对他失望,或许就不会有回旋的余地了。
可他似乎舍不得我,频繁对我示好。
我只是想考验考验他,他竟然转头宠爱了另一个女人。
一个……连张玉清都不如的人。
他对我依旧冷淡,我时常午夜梦回求母亲应允的那一刻。
或许,是我错了吧?
表哥是好的,但周时潇不是。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他夜夜歇在冯碧云那里。
他不来看我,我也很少会去找他。
我又病了,太医说是心病。
对啊,当然是心病,我摸不清看不透,摸不清自己的心,看不透周时潇的作为。
不让我走,将我困在宫中。
虽说我身份尊贵,可在这仿佛被千万根线缠住的时代,我离开他,我的颜面呢?我又该如何自处?
他们去行宫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打听他在行宫的每时每刻。
他依旧那么宠爱冯碧云,在张玉清被废后,还要立她为太子妃。
可真是宠爱她。
看来我不过是他年少时,随嘴开的玩笑罢了。
这位置终究不是我的。
看着富丽堂皇的大殿,每一个地方都是真金白银堆起来的。
如此的荣华,我却不在乎。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就是得到周时潇。
不止是人,还有心。
我知道秋雨受了外祖母的令,偷偷改了我的药方。
我不愿意喝,可我不喝,秋雨就会被外祖母罚。
我不愿看她努力装作无事的样子,可实际转过身却是一瘸一拐的腿。
周时潇既然无心于我,哪怕太子妃一位空悬,他都没想过我。
那我自始至终所求的,还有何意义?
与其被病痛折磨,日日烦心,倒不如来的痛快。
我写好信,在书房等着黄鸣山。
我知道他今日会来,我似乎明白他每次看我的眼神。
我和他见过好多次了,有时候是在花园,有时候是在宫道。
我知道他会帮我的。
我见到他,他脸上的担忧不假,我将信交给他,转身将匕首捅进心口。
濒死之际,我看到他流泪要为我去传太医,我将他拦了下来。
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荣华,权力,地位,我都得到了,唯独周时潇的心,我得不到。
我知道他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心不可能只是我一个人的。
可至少看在我与他一同长大的面子上,至少多分给我些吧……
我知道我的这封亲笔信,会保住秋雨的。
我死了,秋雨想来也不会好过,但还好我留了这封信。
我忘了我怎么死的,就是觉得眼皮沉沉的,胸口痛痛的。
心沉甸甸的。
我的一生,好短。
从十岁时,开始对表哥心生懵懂之意,到十五岁嫁给他,再到十六岁自戕在这生活了一辈子的皇宫之中。
短短六年,我却觉得过的像好几十年。
好长,好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