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莲花和方多病聊得差不多了，苏小慵连忙转换话题，好叫气氛轻松一些：

“对了，再过几日便是乔姐姐大喜的日子。你们的贺礼可都准备好了？”

她这话一出，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好吧，这段时间事情实在太多，他们收了请帖就将事情抛在了脑后。

要不是苏小慵提醒，只怕日子过了，他们才屁颠屁颠地启程呢。

方多病是第一个回应的：

“我小姨喜欢热闹，到时候应该会带着天机山庄的贺礼参加，我的也算在那里面。”

“哦对……我和绿盏就是一家人，到时候一起。”李莲花沉着冷静地开口，好像他们忘记了的事情压根就不存在。

但他一开口，绿展就停不下想翻白眼的冲动。

“嗯……乔姐姐大婚，贺礼我们一定是要好好准备的……”

绿盏在脑海里拼命地搜索，顺便横了一眼与她挨得极近的李莲花。

而李莲花呢？

他甚至勾了勾唇角，绿盏不确定地想，那是不是鼓励自己继续的意思？

“那绿盏姐姐，要不要我替你参谋参谋？”苏小慵十分热心地询问。

绿盏缓缓摇头，“我已经想到……大概要送什么了。”

不过，还等柘荣回来了，再和他商量一下可不可行。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到时候乔姐姐大婚的时候见，我把我义兄介绍给你们认识。”

苏小慵很快告辞了。

她走后，方多病拍着脑袋懊恼，“哎呀呀，怎么就把这么大的事情忘记了……”

李莲花脸上挂着淡笑，却眯起了有些干涩的眼睛。

因为碧茶之毒，他的记忆力会衰退一些，偶尔会忘记些许小事。但通常，绿盏都会安排妥当，十年来从未出现过任何差池。

可现在，绿盏竟然也忘记了……

李莲花的目光，很谨慎地在她的黑眼圈上停留了一瞬，再联系到有时候听到的她那头的动静。

“绿盏，”他决定不再自己猜测，而是直接询问，“你最近晚上是不是都没睡着？”

李莲花用的是没有睡着，而不是没有睡好，一字之差，其中的含义却截然不同。

“有时候吧。”

绿盏认真地盯着自己的指甲，好像那小小的指甲盖上，忽然长出了什么令她稀奇的东西。

方多病轻咳一声，很自觉地扔下一句：“阿飞和柘荣去哪里了？我找他们去。”

他撩起衣服下摆，就一溜烟地窜出了莲花楼，将空间留给自家便宜师父和师娘。

李莲花继续望着绿盏，眼神没有往方多病的方向偏移一点，有如实质，却不带任何压力，只是那样温柔地望着。

尽管时间不长，但绿盏也顶不住了。

她一向都是吃软不吃硬，若是李莲花方式强硬，她也会跟着硬气地顶回去；但他现在这么鸡贼，用怀柔的方式来攻击，反而更体现出了他对答案的势在必得。

看来，今天这一关，不是那么轻易过得了的了。

绿盏不自觉地咬着下唇，话语断断续续地从她干裂的唇中吐露：

“最近，我总是在做梦……梦里面有很多可怕的事情发生，有很多嘈杂怨恨的声音……

但我既看不明白也听不清楚，就像是隔了一层纱，惊醒后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绿盏干干一笑，有些困难地开口：

“这样没头没尾的事情，我也不好跟你讲。”

说完，她对上了李莲花的眼睛。

绿盏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倒映着的小小的自己，她想李莲花应该也看到了类似的画面。

周围的声音陡然安静下来，绿盏忽然有一种错觉：她在想什么、害怕什么，李莲花似乎都知道并且全然理解。

或许……

这不是错觉。

“绿盏……”

李莲花轻轻地唤了一声，动作轻柔地将她拉入怀中。

不过，和温柔的动作相反，他的拥抱非常用力，用力到绿盏都怀疑自己会被闷死在他的怀中。

但此时此刻，她真的……真的非常需要这样用力的拥抱。

“绿盏我懂，我懂的。”

李莲花轻柔安慰。

他懂得那些沉沉黑夜里的梦魇，懂得被旧梦缠身的煎熬。

——因为他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黑暗时刻。

紧紧相拥了一会儿后，绿盏主动离开了对方的怀里。

她整理了一下鬓发，微微一笑：

“刚才方小宝跑得可真快。他在这件事情上这么机灵，怎么在昭翎公主面前连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单孤刀的事不能妥善解决，只怕他和公主的婚事……”李莲花被这一打岔，思路就滑到了其他方向。

绿盏松了一口气，不希望他继续纠结在噩梦的事情上：

“其实如果单孤刀能够想开点，等方多病和公主成了亲之后再生个儿子，他就是实际上的皇亲国戚。又何必要费那么多劲去复国呢？”

“驸马的亲爹和自己当皇帝，他当然是选后者了。也许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吧。”

李莲花云淡风轻地说。

“我倒是有点想看，单孤刀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脸色一定很好看。”绿盏狡黠一笑。

“那他……”李莲花自嘲地扬了扬眉毛，“一定会更恨我了吧。”

绿盏蹙起眉，连忙扯住他的手指：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只是无辜被牵连的人，还受了他那么多的暗算！你到现在还没有找他算账，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就这样他还敢恨你？我真恨不得掏出他的心来看看，是不是狼心狗肺！”

李莲花捏捏绿盏的手，哭笑不得地说：

“好了，别说他了，省得你这样气鼓鼓的。如果今天晚上还做了梦，记得叫我。我就在你门口守着。”

“你怎么还没忘记这事？”绿盏有些丧气。

这个时候，他的记性怎么又变得这么好了？

“其他事情我都可以放在一边，但唯独你……你是我准备携手一生的妻子，我又怎么能不惦记着呢？”

“油嘴滑舌。”绿盏胸口涌起一阵暖流，“有你的守护，我想今夜我一定会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