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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器?陶器?长不大的我

作者:牛得草 | 分类:青春 | 字数:9.6万

第3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书名:瓷器?陶器?长不大的我 作者:牛得草 字数:2357 更新时间:2024-11-25 23:11:38

初遇在十四岁那年的初夏,他插班休学,班主任领着他来到班上,他潇洒地在黑板上写下“莫笑华”三个字,转身面朝全班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仿佛盛满了春色。

见我旁边有空位,他大大咧咧地边走边取下书包,往我旁边一坐,打开书包,歪头问我:下节什么课?

“物理”我话音刚落,他弹跳而起,惊呼“你是女生?”教室里起了一阵哄笑。

我怎么就不能是女生?

也对!留着“短碎”发型,穿一套牛仔服,内搭白色的半高圆领长袖衫,身材平平板板,完全没开始发育……

乍一看,真的很像班里某个调皮的男生,只是我天生冷白皮,从小就被唤作“饵块姑娘”。

当然还有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和一副“水汪汪”的嗓子,“水汪汪”是个从少数民族语言意译过来的词汇,不同于“嗲”或是“娇滴滴”,却又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温柔。

直到有一天,他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经过我家果园,看我骑在马背上,努力去够几颗早熟的杏。

忍不住感叹“你这辈子肯定是投错了胎,你应该是个男生!”

我抓下一把杏子朝他砸去,他尽数接住,说“谢格格赐果子!小的正饥渴难耐,现下有口福啦!”单肩斜挎包,吹着口哨走远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深受潮流的影响,总能把前卫的东西展现得淋淋尽致。

有一个周天下午,我在教学楼走廊里看书。他从楼下哼着“我多想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跑马溜溜的山上……”“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等歌词,满头大汗地走进教室,从桌洞里掏出校服外套,胡乱地抹一把,邋遢得让我作呕,又随性得让我心动!

跟他同桌半年以后,我才月经初潮,不小心弄脏了蓝色的校服裤子,就把外套系在腰间。

班长喊起立,我刚站定,他一把扯下我腰上的校服,嘴里轻声说着“衣裳别在腰杆上!你这种是什么行为?”

我陡然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但其实跟他并没有很大的关系。

他却慌了神,坐下后,在生物笔记本上写下“对不起”,推过来,我摇了摇头,抽抽嗒嗒地坐直了身子。

没过多久,他又用手肘碰了碰我,笔尖点点他自己的笔记本,再次推近,只见他又画了一个和尚双手合十的简笔画,配文“真的很对不起,老衲错了!”我擤了鼻涕,冲他笑了笑,指了指老师,就专心听课了!

其实,我那时的委屈,是作为最大的一批留守儿童,离开父母近十年了!

他们热衷于在异乡“淘金”,完全忽略了,如果一双儿女长歪了,将是多么不值当!

所幸我们姐弟都争气,扶摇直上,野蛮生长,人格健全,学习成绩也能名列前茅,因为圈子太小,还不时生发出一种“全能”的错觉。

可是我也有委屈,年近十五,同龄的女孩都发育得很好,常规体检的医生常夸这个可以当兵,那个可以做模特……自己却像豆芽菜,只剩一颗脑袋。

好不容易来了例假,还因为第一次买卫生巾的慌乱,根本不知道买什么样的合适,侧漏了,也因为走读没能及时换裤子……

生活费是别人的几倍,或是近十倍又怎样?还不是一群没有父母照看的野孩子!

感谢那时候的生物教材,总是那么的合时宜!在一个容易尴尬的年龄,恰如其分地讲述了“人的生殖系统”,以至于大家都见怪不怪,完全没有老一辈的讳莫如深。

当然,后来我跟莫笑华的相处,也没有尴尬,他其实是很照顾人的。

先是,学校要求我们在校园里,广泛植树,包括一些墨竹和松柏苗,而那时的劳动课又是不会掺假的。

校园其实就是洱海边的一座荒山,除去几栋孤零零的教学楼,一排低矮的教师宿舍,还有几排简易的学生宿舍,难得有两间面朝大海的房子,却作了学生食堂。

地理位置明明很浪漫,却需要脚踏实地的生活,也充满着烟火气。

植树行动在某个夏日午后,骄阳似火,大家分工明确:刨坑、扛苗、提水、搬营养土……

我们组的种植区域是在垃圾坑附近,除了晒,还有海风吹不散的酸臭,我天生嗅觉神经敏感,几欲作呕,却又不想让人看出来。

总觉得:做一个特殊的人是羞耻的!那时候少年人的可爱恰在这里——绝不会随便标榜自己与众不同!即使,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我跳进树坑里捡出最后几块“马牙石”,一脚迈出坑沿,可能是因为劳作太久体力不支,也可能是腿短。总之,差一点因为反作用力倒栽回坑里。

之所以差一点,是因为莫笑华眼疾手快抓住了我,致使我虽然滑进坑里,也只是磕破了裤子,膝盖蹭破了点皮。

旁边的人惊呼“流血了”,我当时疼得麻木,反过来安慰他们“不怕的不怕的,一点也不疼”,还对着他说“幸好有你……”

他冷哼一声“不疼?还没到时候!”说着从水桶里舀了一瓢水,示意别人帮他倒了洗手。又跑去稍远的地方采了一把青蒿,胡乱在桶里淘洗了一下,甩了一把水,朝我走来。

我那时已经被人扶着坐下,偏偏是在通往垃圾坑的台阶,离酸臭味更近,难以忍受,又别无选择,因为伤口开始火辣辣地疼了!

只见他走到我前面的台阶,蹲下,说着“么么,裤子都磕破了,你能自己撸起来不?”我抬眸,对上他目光灼灼,却又清澈无比!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把蒿草交到我手上,自作主张地帮我卷裤腿,一点点的,小心翼翼。夕阳直射海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不断浮动跳跃着忽明忽暗,见证那些懵懂的过往!

“你把草揉开了不会吗?还是嫌臭?”他一把抓过我手里的蒿草,胡乱揉搓了几下,捡出较粗糙的部分,帮我擦去伤口周围的泥土,又把剩下的敷在伤口上,提醒我“按着,一会儿再扔”。

又见我一直用衣袖捂着鼻子,看着我似笑非笑道“自己一身中药味,每天都苦到我了,还瞎讲究!”我连忙解释:“不是这个草,是那个垃圾……”他转身看了看,“哦”了一声走开了!

我发现那个背影已经很高了,比起刚跟我同桌的时候,他又长了不少!有时趁着课前起立,他用手在我头顶比划着跟他连线,夸张地落在自己的下巴,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得意。

那天,他也是穿一件火红的短袖T恤衫;那天,他破天荒地帮我打了晚饭;那天,他第一次给我採了淡紫色的丁香花;那天,他问起了我为什么要一直吃药……

那天,要是真的有“时光不老,我们不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