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温润的太子头一次一脚踹在了徐侧妃的心口上，徐侧妃被踹倒在地上，太子冷冷的笑道：“你当真以为孤会信你这些鬼话？”

徐侧妃发钗被踹的甩在了地上，玉石瞬间碎成了两半，徐侧妃愣愣的看着那支发钗，上面早就印上了丝丝裂痕。把发钗拿在怀里，徐侧妃眼泪汪汪的看着太子，有些苦涩的说道：“这钗子，是太子殿下亲手做的，整个东宫，就是太子妃也没有得一件，每每我都把它当做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却没想到，今天却碎成了这个样子。”

太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便把眼神挪到了内殿，太子妃痛苦的声音还在继续，听的人心惊胆战的。林毓嗅觉灵敏，她敏锐的发现那支簪子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是白尾草的味道，一个十分避孕的药物。若是孕妇长时间的闻着它，像太子妃这样的情况再正常不过。林毓双眼一眯，看着徐侧妃珍视可惜的样子嘲讽道：“都到这个时候，你还觉得这样的小把戏可以瞒的过我哥哥？那支钗子上放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白尾草的味道可还熟悉？现在倒是闻得开心。”

徐侧妃诧异的看着她，茫然不知，倒是太子略顿了顿，往徐侧妃身上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最终也没有再说话。徐侧妃迟缓的把目光放在钗子上，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支钗子，攥到手心流血依然毫无反应。

“妾身原本以为，殿下对妾身还是有一些真心的。只不过为了东宫里的平衡不得不这样做而已，可却没想到，连妾身珍视这么多年的簪子都带着渗人的毒药。

当日妾身身怀有孕，殿下还曾和妾身说，这白玉养人，让臣妾不要带哪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简简单单的最好。自那次开始，臣妾日/日都带着这支簪子。殿下，你怎么忍心？”

太子殿下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孤的孩子，想要就要，不想要自然就不要。孤和你说过，就算孤再宠/爱你，也不能动摇熙然在东宫的地位，是你自己听了淑妃的教唆，急于求成，孤自然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徐侧妃的表情有些惊愕，太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睛又紧紧的盯着内殿，显然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

林毓手里已经备好了一瓶灵泉水，也同样心急如焚。她现在甚至希望太子妃是中了毒，这样灵泉水好歹还能保住她一条性命。若是被徐侧妃害的摔了跤或是其他的手段，就是这水，大概也无能为力了。

“皇兄，还是让臣妹去看看嫂嫂吧，我这有吊命的良药，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太子毫无焦距的眼神仿佛活了过来，这才看到林毓的样子：“灵儿回来了？真的吗，那快进去。灵儿能在大军压阵的时候保住一条性命，定然是上天眷顾的。”太子抓住林毓的手，永嘉帝在一旁眼神眯了眯，一双面瘫脸更加的面无表情，但也不好说什么。

“哥哥，”林毓叹了口气，劝道：“人各有命，我姑且也就能尽力一试。嫂嫂命大，想来应该也会没事的。”

说着拍了拍太子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徐侧妃，转身走进了内殿。太子瞥见了徐侧妃手上的那支簪子，立马派人把她拉了出去。拉出去之前还让人把那支簪子扣下了，放在了一个实木盒子里。

林毓一进内殿，那股子血腥气更加的浓烈，林毓心里有一股子不好的预感，她疾步走到太子妃的chuang前，太医们脸色煞白，正忙着扎针开药，竟然没有人注意到林毓的到来。

只有太子妃奄奄一息的躺在chuang上，额头上布满了汗水，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发白，看见林毓来了，还对她笑了笑。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虚弱的一个字节也发不出来。

林毓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将自己手中的灵泉水放在她的唇边，太子妃知道林毓不会害她，张开嘴费力的喝了下去。

灵泉水还是有一些威力的，喝下去之后脸色好了许多，可林毓替太子妃把了把脉，还是一副死局。林毓便知道，太子妃这次小产，并不是药物所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救命药水也没用了？嫂嫂，我们不在宫里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子妃眼角滴下一滴泪，摇了摇头，嘴边也有了一丝气息：“徐侧妃，这么多年.....在东宫，许是压抑久了，有些疯魔......她没有给我喝药....只是收买了人，让宫女和我说...说

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叛军，冲进了东宫，趁人不备，将...将我拽倒在地...莺儿她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趁乱在我肚子上踹了几脚，便...便成了如今的样子。

本宫...这一胎本就...本就不稳，孩子也是费了大力气...才...才保护到了现在...可惜...还是与他没有....没有缘分。”

林毓瞧她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样子，诊着太子妃的脉，知道现如今已然无力回天。徐侧妃想来并不知道那支玉簪的事儿，所以便没有存着用它害太子妃的心，白尾草对太子妃的伤害也便微不足道。既然如此，那灵泉水的作用也便微不足道。顶多，也就只能帮太子妃多吊几个时辰的命。

就算是华佗在世，太子妃小产之后的大出血，也没人能够救的回来。

林毓突然想到刚刚进来的时候闻着东宫有些血腥气，还以为是这里传出来的。上一辈子在嫂嫂死后，哥哥便失去了理智，这才被二皇子钻了空子，夺了这个天下。这辈子二皇子虽然已经折掉了羽翼，再也翻不起来身，可林毓依然害怕，太子哥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握紧了太子妃的手，看着面前这个面目憔悴的女人，想到这两年多年相处的点点滴滴，想到她对自己的帮助，她平日里的嬉笑怒骂，眼眶一点一点的shi润了起来。

“嫂嫂....”林毓的手一直握着太子妃的手腕，清楚的知道她的脉象，眼泪也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嘴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哽咽着叫一声：“嫂嫂...”

太子妃也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淡笑着看林毓，似乎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她不经意的看了门口一眼，林毓知道太子妃只剩下了几个时辰，就凭这些太医和她的半吊子医术。林毓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还带着哭腔，一边流泪一边说道：“我去把太子哥哥叫过来，他一定还有许多话都没有和你说。”

太子妃眼角也落下泪，虚弱了眨了眨眼睛，林毓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袖子，有些踉跄的走了出去，看到太子紧张的看着她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大声哭了出来。太子看着林毓的样子，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哥哥，去看看嫂嫂吧。在这样的时候，她一定愿意你能够陪着她。”

太子缓慢的回头看着林毓，还是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样子，声音嘶哑：“就连你，也没有办法吗？母后总说，你是个有福气的，你的福气真的一点都分不到她身上吗？她嫁给我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过过一天幸福的日子。我刚刚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我还没有好好的补偿她，我们还没有一个孩子，她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我呢？”

林毓哭着摇了摇头，永嘉帝在一旁揽住她的肩膀，林毓倒在了永嘉帝的怀里，呜咽出声。永嘉帝叹了口气，他看见太子眼中落下的泪，还有脸上追悔莫及的表情，就像当初林毓走的时候，他那样的心情。而当时的他们是生离，总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太子妃的情况却不容乐观，若是这一关ting不过去，便要永远的天人永隔了。

永嘉帝拦着林毓的手臂紧了紧，林毓抓着他身前的衣襟，哭的泣不成声。没多久，皇后也赶了过来。正德帝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来，皇后急急忙忙的进来，担心的看了一眼内殿，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永嘉帝，冲着林毓解释道：“你父皇忙着处理他那个好儿子，还没来得及过来。”

林毓点点头，皇后又问道：“孩子没保住，你嫂嫂如何了？身子可有碍？”

林毓眼睛还是红红的，这个时候只能摇摇头，倒是永嘉帝在一旁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解释了一番，刚说完就看见皇后的眼圈也红了。

皇后拉住林毓的手，叹道：“本宫已经派人去宫外通知了你柔然表姐，却没想到，熙然的情势这样严峻。她这孩子自小伪装的精明，暗地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都是本宫不好，本宫为了稳固本宫和太子在宫中的位子，自私的让太子把熙然娶了回来。只觉得她性子门第都般配，却没想到太子的反应。

总以为太子对熙然不好，有本宫在，她也定然受不了委屈。却没想到，太子关上门对熙然竟是那样冷淡。都是本宫对不住她，毁了她这一辈子，如果可以重来，本宫宁愿她不要入宫。”

林毓摇了摇头，也哽咽的安慰道：“母后不必自责，嫂嫂是爱哥哥的，当初能入宫呆在哥哥身边，嫂子定然也是开心的。”

这时候，太医走了出来，太医院十几个太医乌泱泱的跪了一地，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垂头丧气的表情。

“都是微臣无能，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原本站着还存了一丝希望，这话出口，忍不住一个踉跄，缓了好久方才站定。林毓扶着皇后，也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娘娘和公主还是进去看看太子妃娘娘吧。”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拉着林毓一步一步的朝着内殿走去。刚在门口便站住了，她们看见太子伏在太子妃的床前，哭的像一个孩子。太子妃浅笑着深情款款的看着他，似乎要把这辈子最后的目光都看完。

皇后和林毓的脚步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再也无法向前。

“熙然，孤知道错了，孤其实一直都是爱你的。孤原来误会你，都是孤混蛋，孤不好。你不要死好不好，你再给孤一次机会好不好？”

“臣妾一直都没有怪过殿下，臣妾从来都觉得，喜欢殿下，嫁给殿下，都是臣妾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只是臣妾没能把这个孩子给殿下生下来，臣妾还以为可以陪在殿下身边一辈子。”

“那你陪着孤一辈子，孤以后都好好的待你。你想要什么，孤都给你。别说是自己雕的玉簪子，就是这个天下，孤都愿意给你。”

太子抓着太子妃的手一直在颤/抖，抬起头来对着太子妃，太子妃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太子的脸，温柔的笑着，容颜虽然染上了一丝病态，但却意外的绝美。

“臣妾这辈子，能这样摸着殿下的脸，听到殿下说这样的话，便没什么遗憾了。臣妾知道自己的身子，臣妾...臣妾能说的话也不多了。往后的日子，臣妾不在，殿下千万珍重。”

太子不说话，只是一味的摇头，光从背影看便能感觉到他的无助。平日里总是温润如玉的那个人，如今在太子妃的床前狼狈的一塌糊涂，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的浑身都在颤/抖，都在恐惧，他害怕突然失去面前的这个人，害怕太子妃闭上眼睛之后，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他的熙然，会永远的离开他。

太子妃的眼睛的似乎要慢慢的闭上，太子抓紧了她的手，一下又一下的喊着她的名字，太子妃勉强的睁开双眼，笑着断断续续的说道：“殿下，殿下不要伤心了。如果，如果有...有来生，希望殿下不要再遇见我。这十年，殿下和臣妾，都太累了。下辈子，臣妾...臣妾想过普普通通的日子....臣妾这样也很好，至少可以和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在黄泉路上....见...见个面。”

“熙然！！”太子痛彻心扉的嘶吼声在内殿响起，殿中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都在低头默默的抹眼泪，太子妃身边最受信任的几个大宫女哭的最是凄惨。太子妃的眼睛已经安详的闭上了，皇后和林毓就在内殿门前站着，泪流满面，却没有人去打扰已经有了疯狂的太子殿下。

等到失去之后方才之后自己内心里，那个人是多么的重要。

“若有来生，孤还要娶你。就听你的，生在一个普通农户的家里，每日砍柴织布，过最平凡的日子，生一堆我们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的妾侍，孤只要你一个人。下辈子，孤定不会负你。熙然，你要在黄泉路上，忘川河边，等一等孤，等一等，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