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搜身婆子，何信冷着脸，挎着大刀，大跨步来到了方家众人这里，他对着方舟舟沉声问道：

“你刚才都去做了什么，都遇到了谁？仔细说来！”

“哇哇~~~"

方舟舟先哭为敬，把胆怯怕事表演的淋漓尽致。

"何信，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我小姑子胆子小，你吓唬他做甚！"

二嫂挡在方舟舟身前，把她护得死死的。

"让开！我的人死了，这事情查不清楚，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只是简简单单抄家而已，自己的下属却死在眼皮子底下，喷涌的怒火让何信失去了理智。

“你的人死了，你去喊京兆尹，你去查凶手，你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算什么英雄？”

二嫂半步不让，同何信剑拔弩张地对了上去。场面一时僵持在了那里。

大嫂听见死了人，又和小妹牵扯上，知道不讲清楚，恐怕没法善了。她略一思忖，缓声对何信说道：

“何将军，小妹自幼和我熟悉。现在她被您威风所慑，说不出话来，不如我帮您问上一问，你在旁边看着，有什么误会也好解除，您看可好？"

“嗯！”

事情突发，着实诡异。

何信此时从那个婆子那里已经得知了事情地经过。

在婆子的嘴里，这国公府的小姐胆怯如鼠，去取了趟车子，身子抖得像筛糠。

何信也知道，以方家几个女人的本事，就算是那“胭脂虎”的身手，也不能隔着院子隔着墙凭空杀人。

但这瑟瑟缩缩的小丫头刚从那边路上经过，自己的属下就出了事情，不问清楚他回去没法交代。

大嫂心疼地把方舟舟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慰她莫怕，让她有什么说什么，一切都有嫂子们在呢。

方舟舟抽噎着，在大嫂慢慢的引导下，把事情地经过讲了一遍。只掠过金元宝一节，其它地一五一十，算是交代了个清楚。

方家众人在听到方舟舟顿顿卡卡地学舌说“不知你家小姐是什么滋味，听说也是差点就嫁到皇宫里当皇子妃的，今个儿就当你是她”的话时，一个个义愤填膺，眼睛里恨不得冒出火来齐齐盯向何信。

何信刚才听那搜身婆子转述时就莫名感觉这话听着不对劲儿， 此时被方家十几只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后背也是一阵冒汗。那帮混蛋小子，让他们口无遮拦惹是生非，回去一定要狠狠操练他们。

“大，大嫂，我没有滋味，炒，炒不成菜的，能不能别，别让那军爷吃我，我 ， 我害怕！”

方舟舟演技到位，现成的台词，把她胆小怯懦不通人事的形象发挥的淋漓尽致。

听墙角，对上了；

拿锅，取车子，对上了；

被咸猪手骚扰，对上了；

回来半路听见嚎叫吓倒了，车子打翻，也对上了。

何信听着，方舟舟所叙述，虽然哭哭啼啼颠三倒四，但同那搜身婆子的口供却是一一相符。

这方家小姐胆小怕事，整个上京城都是挂了名的，因为怯懦，给怀玉郡主舔鞋子的事情，他也是素有耳闻的。想来她也没胆子没本事隔空杀人。

“大嫂，回来路上，车子倒的时候，我，我还听见那院子里有人大喊大叫，像，像是说上了皇子妃… …皇子妃怎么上啊?呜呜呜，他像鬼一样嚎叫，我，我好怕... ...”

大嫂赶紧用手捂住了方舟舟的嘴巴，心下凄苦，自家如珠似宝般养大的小娇娥，如何听得这等污言秽语。

但事已发生，她也只能徒劳地安慰她：

“小妹，没事了，没事了，那都是些混账话，把它忘了。”

其他嫂嫂听了更是气愤不已，二嫂的拳头捏得咯咯响，她死死瞪着何信，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块肉来。

见审问完毕，事情经过已经清楚。何信铁青着脸，转身就要离去。

“何将军，请留步。老身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愤怒，但有一言，不知老身当讲不当讲。”

老夫人却是在此时出了声。

“请讲。”

何信略一侧身，冷眼斜视着方家众人，淡淡地说道。

“今日将军属下冒犯我家小女之事，我们方家记下了。

我想将军对此自是满不在乎，因为我们方家在你们的眼中已经只是几个无足轻重的将死之人。

只是将军，你也是沐浴皇恩，在这上京城里谨小慎微地当差，上京城官场的水之深想必你深有体会。

敢问将军可否细想，倘若真如小女所言，你那下属真窥视皇家秘辛，存了那大逆不道的心思，此事一旦传开，将军该当如何？龙虎军该当如何？”

老夫人的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了何信的耳边，震得他心神晃动，脑子嗡嗡作响。

“请老夫人赐教！”

何信机械地转身，他浑身冷汗直冒，后背如芒在刺。

他心里很清楚，龙虎军出身微末，能够快速起势替代方家军，固然源于自家兄弟不畏死敢打敢拼屡立奇功，但更多仰仗的是对皇家绝对的忠诚和皇上的给予信任。

这是他龙虎军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被人拿住了藐视皇权，大逆不道的把柄，那么其后果... ...

双手抱拳，他对着那傲立在风中的白发苍苍的老夫人，深深作了一揖。这还是他进入安国公府以来，第一次施礼。

“将军放心，于私，为小女名声，我方家在场之人必定是守口如瓶，至死方休；于公，大盛已经失去了方家军，经不起再失去龙虎军，否则大盛江山岌岌可危。

今日国公府内，一切活人，将军皆可抹杀，其中因果，将军只管推道我方家身上即可。”

老夫人语气略缓，神色肃穆，铁骨铮铮的对何信说道：

“老身以此残破之躯拜托将军，整肃龙虎军，灭隐患于未起，消祸事于指掌。

别让那霄小之辈得逞，平白腐蚀了龙虎军之威名。

我方家已经是日垂西山，只不过是为了两个病弱的孩子，为了方家这一丝即将湮灭的香火，不得不苟活而已。

方家有不得不活的理由，否则的话，为了龙湖军的威名，今日毙命当场也是不惧的。今日方家蒙冤，安国公府上下不忿，几欲闹事，由龙虎军镇压，请将军赐鞭！”

“请何将军赐鞭！”

二嫂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从军中来，自知军中事。

今日这事看似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霄想没落国公府的小姐，但当他龌龊的心思指向品尝皇家媳妇时，一旦传出去，龙虎军将面临比亚于方家的灭顶之灾。

龙虎军正是多年来在背后蚕食方家军势力的那一方，是方家的死敌。

方家四子方镇西阵亡后，正式代替方家军守卫在大盛和南楚边境的，就是龙虎军龙啸将军何震。

而何信是何震的亲弟弟。

何家一门双将军，一人戍边，一人护卫京城，荣耀辉煌不亚于十几年前风头正劲的安国公府。

老夫人的话也并非危言耸听。如果龙虎军队从内部腐蚀瓦解。以大盛的现状，很难再集结起一支忠勇坚毅的军队，大盛国破必将指日可待。

“请何将军赐鞭！”

大嫂常年跟随老夫人打理府上大情小事，她也很快领悟到了老夫人的苦心。

“请将军赐鞭！”

“请将军赐鞭！”

四嫂本来还沉浸在夫君被冤枉的愤慨之中，但大事当前，她也不糊涂。三嫂紧跟在众人后边，声音虽然弱小，却也十分坚定。

方舟舟有点懵。她随随便便听了个墙角，悄咪咪杀个人，怎么就莫名其妙产生了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蝴蝶的翅膀是这么扇动的咩？

阖府上下，一个不留？自家人还要挨鞭子？

这，没道理啊。

她习惯了有仇当场，有冤当场结的快意恩仇。她都在心中盘算开了，这姓何的带人抄自己的家，等安顿好家人，她必定要打上门去，三刀六洞，讨个说法的… …

她呆愣子啊哪里，抖着肩膀抽噎着，没有说话。

好在她无辜弱小“小白兔”形象深入人心，也没有人在意她是否表态。

“多谢老夫人提点，多谢方家大义！末将军甲在身，不便行大礼。今后昆吾山上，年年将有何某一柱香！”

何信的脸已阴沉地像铁块一样。他对着方家众人郑重一拜，然后就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开。

接下来，在方舟舟目瞪口呆之中，开始了一场有秩序的杀戮。

他先是让人把两位搜身婆子一起喊过来，不问不审，也不管她们两个是否交流信息，刷刷两刀，人头落地；

然后又把刚才来耳语报信的兵士传来，也是毫不犹豫地一刀穿心。

接着他大喝一声：

“取红巾来！”

有小兵捧了一包红色的布条过来，何信让身后的兵甲每人取一条，绑在右胳膊上，然后发出指令：

“方家七人由本将军负责。其他人，封锁所有出口，列五人小阵，地毯式搜索，凡无红巾者，就地绞杀。同伴互相监督，有意图徇私妄纵者，同伴就地绞杀！”

“诺！”

一声震天应和后，十几个五人组刷刷刷齐齐出发，所过之处，惨叫连连。

也有原本是龙虎军的兵士，或在安国公府内作恶，或在寻宝，或者游荡，他们遭到自己人的绞杀，一时不摸情况，还傻愣愣地质问：

“为何杀我？”

没有人回答。

不多时间，这十几个小队的兵士齐齐归队。

何信右手红巾一扬，号令再次下发：

“打乱，随机重组，三进三出，清场补刀！”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