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

赵旅长从地上艰难的撑起身体，他的右手手腕已经脱臼，无力的垂在身畔，只是靠左手撑在地上，胸前的军服上出现了一条一尺多长的口子，棉花都从里面露了出来，而里面裸露的胸膛上则是赫然一条紫红色的血印子。

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破口和血痕，又看了看身旁那把断成两截的战刀，赵旅长心有余悸，“好险，要不是战刀替我挡下了这颗子弹，恐怕我就凶多吉少了。”

刚才山原那一枪是打向他胸膛心脏部位的，如果击中，赵旅长除非是心脏长在左侧的异人，才有可能幸免于难的。

不过，或许是赵旅长命不该绝，他下意识举在胸前的战刀，恰巧位于子弹的攻击路径上，因此那颗子弹打在了刀身上。

刀身上本来就出现了一道裂痕，再被这颗子弹一击，顿时断裂开来，从中间断成了两截，断折的刀锋划破了棉军衣，在赵旅长胸口上留下了一道惊人的血痕。

不管怎么说，赵旅长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警卫战士们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发生的一幕可把他们吓得够呛：旅长要真出点什么事，他们的责任就大了。

这时候，战士们跟山原老鬼子隔着街道对射着，排枪打得他一时之间抬不起头来，虽然他枪法厉害，但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大家一起射击他也不是对手。

“时候差不多了，撤吧。”山原伏在土墙后面，侧耳倾听发觉镇内的枪声已经渐渐弱了下来，反倒是朝镇外延伸了，他知道自己的接应任务应该是完成了，决定撤退。

弯着腰溜到另一侧的院墙前，然后翻身跳了出去，撒腿就朝镇外逃去。

镇子里到处都是二十九军的警卫战士，他很快就被人发现了，指着他大喊，“人在这里，在这呢。”

山原拔枪射击，撂倒了那名战士，但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只得转身朝另一条路上窜去。

人们开始朝从四面八方围堵山原老鬼子，但架不住镇内通往镇外的小路太多，还是让他逃出了镇口，朝山坡上爬去。

赵旅长带人追到了镇口，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朝山坡上密林攀爬的山原，朝旁边的战士喝道，“拿枪来。”

一支步枪递到了他的面前，赵旅长看了看自己脱臼的手腕，然后咬着牙用另一只手抓住脱臼的手腕，猛地一揉，就听到喀嚓一声，脱臼的腕关节就复位了，这过程中赵旅长一声都没哼，只是眉梢不受控制的猛跳了两下。

伸手抓过那支三八步枪，赵旅长双手平举，眯缝起一只眼来朝山坡上瞄去，锁定了山原的背影。

砰——，一声枪响，正在朝上攀爬的山原身体陡然一震，然后朝下滑来，一直滑下好几米后这才奋力停了下来，继续朝上爬去。

但是他现在的速度比原来要慢了不是一点半点，因为他的左大腿被赵旅长的子弹击中，血流如注的用不上力量了，让他的行动能力大打折扣。

不过，山原依然咬着牙，拼尽全力朝山坡上攀爬着，他可不想再落到二十九军手中了。

“老师！”已经撤出去一段距离的流川俊亲眼目睹了山原的负伤，他转回身就要冲下来救山原，结果被两旁的夜魔之魂队员死死抱住了。

如今的山原，已经是二十九军的诱饵了，流川俊这时候下去救他，那就是将自己交到了赵旅长他们的枪口下。

“放开我，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吗？”流川俊奋力挣扎着，一边朝身边的部下大吼着，他现在已经冲动的失去了理智。

小野死死抱住他的腰，大声吼道，“队长，你难道想让山原教官死都不瞑目吗？”

这句话，让流川俊的挣扎停止了，他扭过头来看着山坡上的山原，然后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只有自己才能读懂的意思。

安静了下来，流川俊从旁边部下身上摘下自己的狙击枪，然后将枪架在了林边的一块石头上。

这里和镇口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有效射程，想打赵旅长是不可能的了，但山原所处的位置还在射程之内。

狙击镜中，山原朝这边的流川俊笑了笑，然后举起自己的狙击步枪扭转身去，但还没等他瞄准山下，枪就又响了，这次子弹打穿了他的肩膀，让他连狙击步枪都拿不起来了。

“老师！！！”流川俊不禁一声低吼，他的眼睛湿润了，于是伸手用力的去擦拭了一下，又擦了一下。

山坡上，山原行动已经有些艰难了，他挣扎着让自己翻过身来，然后用没受伤的那个手拔出了腰间的南布式手枪，在棉裤上蹭了蹭，把子弹上了膛，举起来直向自己的太阳穴。

嘴角边露出一丝苦笑，山原觉得自己心中满是苦涩，“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要死在自己的枪口下。”他手指伸出，贴到了扳机上。

可是没等他扣动扳机呢，赵旅长又是一枪打来，击落了他的手枪，让他的手枪滚到了好久米外的草丛中。

赵旅长可没打算让他这么死了，活着的山原比死了山原更有价值，所以他想抓活的。

山原侧躺在山坡上，仰起头来看了看山顶上的树林，虽然看不到那里的流川俊，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肯定在狙击镜中看着自己。

山原脸上浮现了一抹欣慰，然后他朝着流川俊这边，张开嘴说着什么。

狙击镜中，流川俊虽然因为距离远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却从他的嘴唇动作看出了他话，“开枪，杀了我。”

流川俊伏在了石头上，石头上顿时多了一汪晶莹的水洼，他明白老师的意思，也能够理解老师这么决定的苦心，但他就是下不了手。

自从自己第一次摸枪的那一刻起，山原老师就悉心教导自己，将自己一身本事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自己。

这么多年来，山原跟自己亦师亦父，两个人感情深厚的不得了。

今天，老师居然让自己亲手杀死他，自己怎么下了的手哇！

流川俊挣扎着抬起头来，朝山原看去，见他依然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目光中满是鼓励和赞许，他鼓起勇气将手指塞入了扳机圈中。

可是，手指是放进去了，但他根本就没有勇气扣下去，往日轻松无比的扳机今日重如泰山，怎么也不动分毫。

“流川俊，不要让我失望啊。”山坡上，山原依然抬头朝山上笑着，他心中默念着，“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为夜魔特工队负起该负的责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镇口已经冲来了一队警卫战士，正在朝山坡上攀登着，很快就能到达山原所在的地方。

到了那时候，流川俊就算是想要开枪杀山原，可能都没机会了。

山原心中也很急迫，他没有受伤的左手偷偷伸到身边，握住了一截折断的树枝。这截树枝一端十分锋利，在精于刺杀之术的山原手中，可以轻松发挥出不亚于匕首的威力。

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一旦流川俊真的下不了狠心，自己就只能亲手来结束自己的性命，反正是绝不能再落在二十九军手中。

山坡上的警卫战士越爬越近了，山原的心也提了起来，握着树枝的手因为紧张而汗津津的，他又一次将目光投向山上的流川俊，这一次多了些许的责备和催促。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不要犹豫了。”这是流川俊用唇语读懂了山原的话，这让他心头沉重的厉害，简直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了上面。

闭上双眼，流川俊回忆着曾经跟随着山原的一点一滴，从两人的相识，直到最近的并肩战斗，每一个点滴都在他脑海中闪烁着。

“队长，要是你下不了手，我可以替你去做——”小野知道他心中的挣扎，因此伸手去接他手中的狙击步枪，要替他动手。

“滚开！”流川俊伸手猛地将小野退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他只得退到了一旁去。

流川俊抹了抹眼角，然后重新握住了狙击步枪，将脸颊贴在了枪托上，“还是我自己亲自来吧，送老师你上路。”

狙击镜在山原身上来回移动着，嘴中终于恋恋不舍的落在了他的眉心，然后不动了。

流川俊闭上了双眼，然后猛地扣下扳机。

——砰——！

狙击枪响了，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间格外突兀，随即朝四周围弥漫散去。

镇口的赵旅长等人都愣了，他们以为流川俊应该已经带着人离去了，没想到就藏在山顶树林中。

“卧倒！”已经快爬到半山腰的警卫战士刷的趴在了地上，利用丛生的野草和乱石遮蔽住了自己。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先保护好自己。

山坡上的山原身体猛地一震，然后他握住树枝的手缓缓松开了，脸上的笑容依然停留着，而那双眼睛中只留下了欣慰。

在他的眉心位置出现了一个弹孔，鲜血混着脑浆从里面流淌而出，红白色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滴在了脸下的石头上。

山原死了，死在了自己徒弟的手中，但是他却觉得十分欣慰，因为这是他自己求来的。

他相信，自己的死，可以让流川俊迅速成熟起来，不再犯今天的错误，可以领导夜魔特工队走得越来越好。

山上树林中，流川俊一把抓起自己的狙击枪，掉头就走，这过程中他没有朝山下看哪怕一眼，在他身后，夜魔之魂特工队的队员们都无声的跟随流川俊走向树林深处。

夜袭二十九军109旅部的行动，就此失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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