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省，人民医院。

林有成带着江秀莲，还有林兆满和林兆欢两个萝卜头一起去了湘省人民医院。

赵根生那边自然和江秀莲说了手术费的事情，江秀莲看着林有成的眼神都满是感激，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没有林有成，这一笔难以想象的数字，他们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秀莲自然非常清楚九百多元对她和赵根生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是她孩子的命。

“姑父——”

林有成一看江秀莲红着眼睛，似乎要哭，再一看赵根生的表情，就猜到赵根生是把手术费的事情和江秀莲说了，忙打断说道：“你们两个要是还把我当姑父，就不要再给我说那些话。”

说着，林有成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走到病床旁，看着正在和林兆欢，还有林兆满玩的赵文杰，说道：“文杰，想吃什么就和姑爷爷说，姑爷爷去给你买。”

还不等赵文杰说什么，林兆满就立即说道：“爸爸，我想吃水果罐头。”

“水果罐头！”

林兆欢也不管什么吃得，直接跟着自己哥哥说水果罐头。

坐在病床上的赵文杰，眨巴着眼睛，就那样望着林有成，似乎也很想吃水果罐头。

林有成看着赵文杰那小眼神，不禁笑了，又摸了摸林兆满的脑袋，说道：“好，我去给你们买水果罐头。”

“伱和妹妹在里陪文杰玩啊。”

林兆满听话地点了点头。

江秀莲一看林有成是真得去给孩子买水果罐头，想要说不用，却被赵根生拉住了，示意不用多说。

赵根生已经知道自己这位姑父条件是不错，要不然也不会直接就能拿出九百多块的手术费。

病房里面自然是不止赵文杰，还住着别的病人，自然也是知道赵根生一家是从云省那边过来看病，一直帮着忙前忙后的人是姑父，不禁羡慕地说道：“你这姑父可真不错啊。”

赵根生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如果没有姑父林有成的帮助，他孩子赵文杰的病会怎么办，现在他心里也只能是暗暗地想着以后一定要报答姑父。

因为赵文杰这边的病虽然还没有产生颅内高压，但是医院这边也是尽快给赵文杰安排了手术，主刀医生也就是张仁医生。

手术室外，忐忑不安的等待之后，手术终于结束。

等张仁医生从手术室里面出来，说了一句，“手术顺利。”

听见张仁医生的这句话，赵根生的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林有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说脑积水的手术已经有很多年的发展，但是现在毕竟是八十年代，设备技术自然是不能和未来相比，手术究竟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现在听见主刀医生张仁说手术顺利这样一句话，无疑就是让林有成也放心了。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真得谢谢医生！”

赵根生心情很是激动，直接当场要跪下给张仁医生磕头，但是张仁医生拦住了赵根生跪下，说道：“后面还需要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赵根生连连点头，说道：“谢谢医生。”

林有成自然也感谢了一番张仁医生。

手术顺利结束，让林有成意外的是文联作协那边的张解放居然也过来探望了。

很显然，张解放那边也是记着林有成向他打听湘省人民医院的脑科医生，知道林有成有亲人住院治疗，现在也就抽空探望。

但毕竟不是林有成本人生病住院，自然也就只是过来探望一下。

林有成自然感谢了一番张解放的推荐。

“真得谢谢你了，解放，要不是你，我还怎么不知道找哪位医生。”

张解放笑着说道：“我这只是正好知道罢了，我可和你说，后面作协的活动你可一定要抽时间参加，现在作协里面可都在讨论你的那篇《情书》。”

林有成笑了笑，点头说道：“一定。”

张解放也没有再医院久待，探望过后，也就先走了。

不过，张解放这一探望，很显然医院里面一些病人和护士也都知道了那位写《情书》和《嫌疑人X的献身》的作者林有成就在湘省人民医院里面。

这立马就让医院好些人都惊了。

现在《情书》这么火热，医院里面自然也有一些热爱文学，喜欢的医生护士，还有病人，自然也都一个个跑过来见林有成。

一个个都过来和林有成聊《情书》，聊《嫌疑人X的献身》，聊《山楂树之恋》，十分热情。

就连张仁医生知道林有成的身份之后，也都很是意外，一脸惊讶地说道：“我看过你写的，写得特别好，我很喜欢你写的，特别喜欢你的那篇《嫌疑人X的献身》。”

“谢谢。”

林有成是真的没有想到张仁医生居然也看过他写的，十分意外。

张仁医生笑了笑，说道：“《情书》也很感人，不过我更喜欢《嫌疑人X的献身》。”

对此，林有成自然是笑着表示感谢。

林有成对于自己在医院里面被认出来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可能会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样一来，可能医院也会对他的这位侄孙赵文杰更加用心一些。

现在赵文杰的手术顺利，后面也就是住院治疗，相信再过不久，一切顺利的话，赵文杰也就能够出院。

“根生，后面等文杰康复出院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林有成望着赵根生，问道：“有没有想过留在城里？”

其实林有成是觉得赵根生留在城里可能会有更好的机会，虽然现在可能没有单位，但是再过几年可能就会出现下岗潮，到时候也没有什么铁饭碗，有的人也都会开始下海经商。

现在改革开放，以后也政策也会越来越宽松，留在城里自然比回乡下要好得多。

“当然想留在城里，只是没有那么容易。其实姑父你不知道，当初我也是想着你和姑姑在德城，就想着考这边的学校，我最先报考的就是湘省第一师范，只是可惜没有考上。”

因为孩子的手术顺利，赵根生佝偻着被生活压弯的腰也稍微直了一些，整个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主动和林有成提起了当年高考报考湘省第一师范的事情。

林有成有些意外，没想到赵根生居然又报考过湘省第一师范，又问道：“落榜后怎么没有想着复读，再考一年？”

赵根生扯了扯嘴角，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也许我就是没有读书的命吧，成绩比我差的都考上了，我又怎么好意思继续再复读一年，毕竟家里也不容易。”

听见赵根生这句略显苦涩的话，林有成也能明白家庭条件如果不好，实在是很难再复读一年，毕竟家里的负担又要加重了。

林有成也只是拍了拍赵根生的肩膀，并没有特别在意赵根生说的那句成绩比我差的都考上了，毕竟任谁听见这样一句话也不会有太多别的想法，可能也只是替赵根生可惜，觉得运气不好。

也就是林有成正和赵根生聊着的时候，有一位女病人敲了敲病房的门，拿着一叠稿子走了进来，望着林有成，一脸兴奋地说道：“林有成同志，我特别喜欢你的那篇《情书》。”

“谢谢。”

林有成听见这话，不禁笑了，他只能对人民群众的喜爱表示感谢。

“你知道吗？我有给你写过信，我也特别喜欢写作，你这个两个相同名字的故事太意外了，看了你的那篇《情书》，我甚至都给自己改了一个笔名，我也改成杨树，有给杂志社投稿，可惜一直都没有发表，你能不能看一下我写的文章。”

对于如此热情的人民群众，林有成也不好直接拒绝，没办法人都直接当面找上门来，林有成只能是接过这位文学爱好者的稿件，帮忙看一下。

改笔名？

想到面前这人说改笔名，林有成不禁笑了，居然还改笔名。

等一下，改笔名？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不知为何，林有成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赵根生说得那句，成绩比他差的都考上了，莫名心一跳，没来由地闪过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那三个字——

改名字！

林有成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虽然说他以前听说过那样的事，而且不止一件，但——

应该不会吧。

林有成转过头望向赵根生，似是随意地问一句，“根生，那个成绩比你差的同学考到哪里呢？”

赵根生虽然意外林有成为什么问这个，但也没有多想，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有问过，好像都不知道他考哪里了。”

都不知道他考哪里了？

林有成眉头微微一皱，那个荒谬的想法让他觉得越发荒谬，觉得不可能，但是那个荒谬的念头就是那样从他的脑子里面冒出来后开始滋长，然后就让他忍不住地在想这个可怕的可能性。

“姑父，怎么了？”

林有成微微一愣，望着赵根生那张年轻却沧桑干瘦的脸，嘴唇微动，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没什么——

也许是他想多了，但也许，说不定也许——

不是也许，是荒谬而可怕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