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小楼的天字房安静异常。

年轻的帝王端坐在窗户前，有些粗糙的指腹抚上桌面摊开的画卷上。精明锐利无比的狭长眼眸里闪过异样的情绪，紧握茶盏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嗑哒。

终究茶盏承受不住力量，在他掌心裂开，变成几块碎片。

碎片边缘很快的划伤了他的手，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夫君。]身侧的女子小腹微微隆起，姣好的面容闪过一丝心疼，小心翼翼的将碎片从他手中拿出来。

[红玉。你说朕的婉婉现在在何处？燕一燕三四处询问，竟无人知晓。或者说，了解之人也不敢说！听雨阁竟是如此神通广大？]带血的拳狠狠砸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夫君...婉婉...哦不，您一定会找到崇阳妹妹的。]红玉小心的哄着身侧的帝王，她伸手抚了抚还不明显的小腹，眼底流转过一丝晦暗。

[好一个听雨阁！竟是在朕的疆土嚣张至此！]他咬牙切齿至极，狭长阴鹜的眸子看向身侧之人，眸底泛起杀意，竟是倏然伸手掐住女子白皙的颈。

[夫君...]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称婉婉为妹妹？你只是个替朕诞下龙裔的工具。千万不要...不识抬举。]他缓缓松开禁锢她脖子的手，掌心轻轻拍了拍女子的面颊。

那女子忙跪在地上道歉求饶。

李时禹纡尊降贵的垂眸看她，抬起脚尖挑起她的下巴，轻声呢喃：[你只是朕的一条狗。狗，就要像狗的样子。莫要逾越。]

那女子忙俯身行了个大礼，双肩还在微微颤抖，似是怕极了，连连认错。

李时禹这才满意的放过她，将受伤的手递给她，示意她包扎。

他另一只手抚着画上之人漂亮的眉眼，轻声问道：[朕的贤妃。你可爱朕？]

红玉上药的手抖了一下，抬眸对上那双阴鹜的眼，嘴唇颤抖：[自然是爱你的，夫君。你就是我的全部。]

李时禹面上闪过笑意，有些坏的支着脑袋：[爱朕？那你抖什么？你怕朕？]

他钳过她的下巴，迫使她仰面看他，目光灼灼：[喊朕二哥哥。]

红玉的眸底闪过苦痛与羞辱，殷红的唇瓣张张合合，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她感觉到钳住她下巴的手越来越用力，隐隐有将她骨头碾碎之感。

她忙出声喊道：[二...二哥哥...]

[不像！一点都不像！]他发怒的将他推开，她小心的护住肚子，被甩到一旁。

[都不像她！都不像！婉婉...我的婉婉...]

红玉看着逐渐疯魔的李时禹，小心翼翼的往墙角退去，眼泪涌上眼眶，摇摇欲坠。

他泛红的眸子望着红玉，一把将红玉抱起，毫不温柔的扔向床榻，一把撕开红玉的衣衫。

[圣上！不要！我还怀着您的孩子...不要，圣上！]

那双狭长的双眸冷漠至极，将撕下的衣衫塞入她的口中，毫不怜惜的倾身覆了上去。

红玉双目无神的看着床幔，身体的羞辱苦痛已然麻木。

床榻承受不住力量，发出吱嘎的声响，她被动承受风雨，热泪无声的从眼眶流下。

九公主...救我...救救我...

-------------------------------------

倾妤撑着油纸伞站在雨里，紫凝山烟雾弥漫，因为下雨仙雾经久未散。

她眉眼精致，般般入画，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在这山水之色当中。

虚头戴斗笠，手执弯刀，悄无声息的落在她的面前，神色冷漠如冰。

[沈倾寒呢？]语气清冷更甚。

倾妤将压低的纸伞往上抬了抬，露出漂亮的眉眼，似有打量的看着面前的刺客。

那刺客也不过是双十年华，穿了一身黑色的束口锦衣，墨一样的长发高高竖起，应是方便行动只简单用发带扎紧。他长眉入鬓，鼻梁高挺，面部棱角分明，唇瓣颜色倒是极浅。眼神冰冷桀骜，野性难驯之相。

倾妤蓦然贴近他，他下意识的拧起眉，知晓面前的女子不过是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握着弯刀的手又松了开来。

[英雄榜的第一刺客，莫不是瞧不起女人吧？]

他用刀柄抵住她的腰际，将她推得远了些，这才不觉舒了口气。

[我当日是与沈倾寒做的约定。]

[你既已动了心，和谁谈不都一样？大名鼎鼎的虚，不是将我当做普通女子一样了吧。忘记了，我还有玉书这个别称？]

冷漠的刺客怔忪了一瞬。

他虽不近女色，却也有正常人的审美。自是知晓面前的女子到底有多惊人的美貌，以至于，他真的忘记了，她是那个执旗燃香可定生死的玉书先生。

任谁都会放下防备吧？

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真的如同她外表一样弱吗？

虚歪了歪头，雨水顺着斗笠滑落下来，他面色不善，面容隐在烟雨中，气息控制的格外微弱，恍不可闻。

眼前的女子与沈倾寒携手收复西部三大毒门，复州城一战在北部成名，东上与沃克萨部达成协议，女娲宫偷天换日，一日易主。三年时间，将听雨阁由不足万人，发展弟子将近三万。

柔弱吗？

第一次见面便三箭齐发，将他手掌射穿，还以箭矢有毒骗他离开。

他想了想，换了个姿势：[当日我与沈阁主约定，若是他可以将紫凝山的孩子从重火教中的控制里解救出来，并拔蛊安顿，我便前来寻他。]

他往下压了压斗笠，雨水淋在他的肩上。

[我可以离开重火教，本就非真心替他做事。]

[那么。你的要求呢？虚，你叫什么名字，又想要什么呢？]她走近他，将油纸伞往他身侧倾斜，堪堪可以遮住雨滴淋落在他的肩膀。

虚有些不适应的想要逃离，却被女子柔软的手掌按在原地：[你跑什么？我能吃了你？]

他撇过头去，蹙起的眉心就没平整过。

他并不善于与女子打交道。

[名字？你怎么知道的。]

倾妤瞥了眼虚，似是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虚...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名字吧？你这孩子怪怪的。]

冷冽的目光扫来，倾妤皱了皱眉，他在瞪她？瞪她做什么？

[你看起来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行。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阁主欲招揽你进听雨阁。你可有什么要求？]

虚抬眸看她，冷漠的眸子在雨幕里仿佛染上了一层薄雾：[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倾妤点点头。

[你认为，人性本是恶，是善？]

倾妤有些疑惑的看向他，片刻之后，才开口回答：[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才让你这般年岁就不顾生命的拼生死。人性善恶有必须要那么纠结？你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人必毁之。]

虚见她伸出手来，皓腕凝雪，掌心一点茧都没有，腕骨瘦弱的可怜。

雨滴不断砸落在她的掌心，她漂亮的眼睛垂下，接着说道：[若把人性的善恶弄得清楚，化作怨怼，将自己的思想禁锢于牢笼，莫不是一种摧残自己的行为。]

[无人帮扶之时，人性就是捧高踩低。只有你不断变强，才能化解这种状况。不要高估任何一段关系，也不要低估任何一颗人心。]

[善恶终有时。我劝你莫要纠结于此。了解人性，理解人性，悟透人性，才是上策。]

[那些孩子阁主会替你隐匿安顿好，他们被下的是一种叫波波的蛊。是用来将人体化作养料的蛊毒。重火教连人性都没有，并不适合你。]

虚回眸看她，倾妤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极黑，宛若夜空一般。

虽冷漠，但异常澄澈。

年轻的刺客，竟有一双如此干净清透的眼睛。

[好利的嘴。]他微微垂下头：[你们女人，惯会骗人。]

[抬起头。]她声音冷了一些：[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你垂下头颅，这是一种示弱的表现。你应当知道，我所言非虚。]

[那些孩子我不知你什么意见，我是建议在听雨阁范围内建立私塾，供他们读书，待成年后，按他们自己的意愿再做打算。我可以允诺你，那些孩子听雨阁会庇佑到他们成年，无偿提供住宿餐食，将有人教他们读书认字，习武骑射。而你加入听雨阁之后，所有任务你皆可挑选，不愿意做的可以回绝。允诺你人身自由，非召唤不必日日停留于听雨阁。职位直属于阁主之下，任何人不得命你。]

倾妤转了转油纸伞，笑意浅浅的看他：[包括我在内。]

[你可心动？]

虚望着眼前貌美的女子，沉默了许久。

就在倾妤以为她谈判失败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刺客散去一身的凛然之气，有些别扭的说道：[宁司辰。]

倾妤怔忪了一阵。

哦，原来他叫宁司辰。名字还挺好听的。

她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小的令牌，递给面前的年轻刺客，轻声说道：[欢迎你，宁司辰。]

他伸手接过令牌，令牌还带着女子的体温与馨香，他有些别扭的揣入怀中，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