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煜手上动作一顿，想到女儿的话，“呵”的恍然轻笑一声，反问道，“那又如何？”

他心里清楚，老太太这是拿他没办法了，才从姜瑜身上下手，想必又是孝道子嗣等一重重的压下来，明里暗里的非要她答应不可。

姜瑜看着他的脸，漠然问道，“你怎么想呢？肯还是不肯？”

裴钧煜当她吃醋了，但也好奇她的回应，带着明知故问的期待，未答又问，“你怎么回的祖母？”

她爱他，又怎么会容许不怀好意的女人接近他？怎么会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他？

他想她定是用尽一切办法拒绝了的，便想听听她如何拒绝，听听她如何在长辈的施压下守住自己的夫君。

她在老太太面前向来侍奉周到，再恭敬孝顺不过，不知会为了他失态到何种程度？

不料姜瑜却轻飘飘道，“祖母明说的话，我做孙媳妇的怎么敢违逆，自然是都听她的。”

裴钧煜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含笑的目光一凝，见她说得轻巧，一点儿都不为难，甚至也没多反对的样子，面上笑意顿收，把手抽了出来，赌气冷声道，“既然你都应下了，还在乎我怎么想吗？”

姜瑜依旧平静，低眉顺眼的，悠悠说道，“我还跟祖母说，嗯…给她安排个离你近的住处，尽量多寻些由头让你们多见见面，争取让你瞧得上眼，连纳妾要做的准备我们都商量得差不多了，只等你点头，马上就可以迎美娇娘进门。”

裴钧煜闻言气急，本想同她再剖白一遍此生唯她一人的心意，但一对上她毫无波澜的眼睛，嘴边的话又被心口涌上来的那股气生生堵了下去，哪儿还拉得下脸来哄她，盘腿坐起身冷冷盯着她，脸色极为难看，再没有一丝方才好脾气的温和模样，恼怒道，“你就这么想我纳妾？你巴不得把我推给别的女人是不是？所以祖母一说你就同意了，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丈夫？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即使男人语气不善，也不难听出他话中的委屈之意。

姜瑜无动于衷，还泛红的眼眶里透着清泠泠的冷漠，抬眼直视他的怒意，怨怒道，“我的想法重要吗？我若说不肯，善妒忤逆的名声这会儿恐怕都在府里传遍了不说，祖母难道会就此罢休么？我便是答应了又管什么用，你若是非不要她，非不肯纳妾，祖母又能拿你如何？说到底，我肯不肯，答不答应都由不得我说了算，我拒绝不了祖母的要求，也拒绝不了你，你不也是想要便强来，又何曾真的在意我的感受？转圜也好，挣扎也罢，都是徒劳而已，往后我再不多说一个不字了，你们想如何便如何！知会我一声，我听之任之就是了！”

说完便转过身去，再不看他。

夫妻俩头一回吵成这样，谁都不肯服软，正是石头撞上墙，看谁比谁硬。

“好！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这么想我纳妾，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

裴钧煜说完便气冲冲地挥开帐幔，下床去灭烛火。

屋内很快陷入一片黑暗。

他吹灭了烛火之后，越想越气，一气之下走向门口，想去书房睡。

姜瑜听了他这话，心里也是更气，闭了眼睛，却哪儿还有半点睡意，竖着耳朵听动静。

男人到底没去书房，不高兴地躺回了床上，抱臂背对姜瑜，与她隔了一人宽的距离，身上只穿着中衣，没有盖被子，翻身的动静不小，像是存心要让旁边的人知道他有多生气。

姜瑜不由觉得好笑。

两人都睡不着，无声地僵持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姜瑜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没打完，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身上裹得严实的被子就被人一把扯开。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还真睡得着……”男人从身后用力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抱怨，人也强势钻进了被子里，滚烫的胸膛紧紧贴着她。

姜瑜“扑哧”一笑，往他怀里拱了拱，反手摸到他脸，掐住他脸颊肉使劲儿揉捏，又觉得不够解气，干脆起身把被子一掀，直接坐在了他身上。

“阿瑜，你做什么？”裴钧煜被她吓了一跳。

姜瑜冷哼一声，上手扯他肩膀的衣服。

男人浑身一紧，双手揽上她的腰半扶半捏，情绪高昂起来，声音激动，“你想在上面？早该换这个花样……”

“啊——”

先是男人一声短暂的惊叫。

“嗯……”

随后又是他咬紧牙关的闷哼。

是姜瑜俯身在他肩膀处狠狠咬了下去，久久没松口。

裴钧煜忍着痛意一动不动，由她发泄。

直到舌尖尝到了血腥味，牙齿寸寸深入，咬得深可见骨，腮帮子都咬酸了，她才缓缓松口。

裴钧煜疼得龇牙咧嘴，从鼻腔中长舒一口气。

“疼吗？”她带着挑衅的意味问。

“疼，另一边咬不咬？”他语气真诚，听起来还很淡定。

姜瑜确认咬出了血，半信半疑道，“真疼？不是骗我哄我？”

她拿帕子用力摁了摁他的伤口。

他疼得皱眉，吸气连连，“嘶——真疼，又不是没知觉的物件儿，也不是木头人，真疼……”

姜瑜闻言勉强满意了，松了力道，在伤口处轻轻按压给他止血，恶声恶气道，“知道疼就好，你下次要是再强来，再欺负我，我还咬你！我有多疼，你就得有多疼……还想纳妾？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我答应祖母不过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可没想真给你纳妾，摆设也不行！你要是敢有二心，我跟你没完……”

被她来这么一下，男人心里那点儿刚起来的花花肠子算是彻底歇了。

“意思是你接了个烫手山芋扔到我手上，再让祖母看到是我主动扔出去，这坏人还得我来当？”

他算是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了。

“夫君真聪明！”姜瑜赶紧从他身上下来，亲热地往他怀里躺。

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裴钧煜翻过身搂着她笑得浑身颤抖，“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样子像什么？”

姜瑜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话，但还是忍不住跟着他笑了起来，“像什么？”

他笑道，“活像河东狮，母大虫，牙尖嘴利，还凶巴巴，得理不饶人。”

姜瑜当然不承认，作势又要收拾他，他忙把人按住，接着补上一句，“可我喜欢你这样，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你安心就是，必不会有损你当家主母贤良大度的名声。”

说到“贤良大度”的时候，他的语气格外玩味。

姜瑜颇有些难为情，也知道有些话不用再多说了。

“明天试试骑装，春猎的时候我带你好好玩玩儿。”

姜瑜意动，但还是有顾虑，“可我不放心孩子们，他们的生辰快到了，喜安的身子……”

“喜安懂事了，会乖乖喝药的，她身边伺候的人一向周到，府里孩子多，两个孩子的生辰不缺人陪，祖母不会亏待他们，其他琐事大致安排一下，留下双儿或雁儿看着，不过去几日罢了，不会出什么麻烦，别操心太多。”

听他这么一说，姜瑜心定了些，指尖点着他胸膛抱怨道，“要是你刚才就能这么好好儿跟我说，慢慢儿跟我说，我也不至于那么生气了。”

裴钧煜淡淡吐出两个字，“悍妇。”

姜瑜不忿，“我讨厌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尤其是你惹我生气的时候，别拿逗猫逗狗的态度敷衍我，我对云奴都不这样。以后有什么事儿记得提前跟我商量，不然我真不理你了，爱找谁去找谁去。”

“妒妇。”他又打趣道。

“没完了是吧？”

“瞧瞧，又成悍妇了，犯七出之条了。”

姜瑜气得伸手就拧他胳膊，“你还说，真讨厌！”

裴钧煜却顺势将她抱进怀里，低头吻她脸颊，轻声调笑，“放心，为夫不嫌弃，悍妇妒妇我都认了……”

姜瑜哼了一声，却也不再挣扎。

他又道，“不怕我假戏真做，看上那奚姑娘？”

姜瑜愣了愣，摇了摇头，按住被子下他那只作怪的手，“我没想过。”

“真没想过？”

“我知道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裴钧煜心中忽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